裴寂是一位長得極其好看的美人,美人的麵孔便是上天精心打造的寶物,從任何角度看都是完美無缺,挑不出絲毫的缺陷。
這樣得天獨厚的一張臉,呈現出的喜怒哀樂皆為令人驚歎的美景,尤其美人一低眉一抬眼無意露出的嬌羞之色,更是隻能用顛倒眾生方能形容。
即便與他日日夜夜相對快滿兩月,可這一刻京娘望著他還是稍稍的恍惚了眼。
本就赫然又難堪的裴寂瞧見她眼裡不加遮掩的驚豔之色,心裡分明因為她的被色所迷氣的火冒三丈,臉卻愈發可疑的紅了。
“誰準你這個醜八怪用這種色眯眯的眼神偷偷看我?”他氣得腳掌剁地,手拍桌麵,高聲哚哚的道“你再敢這麼看我,我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來丟給外麵的野狗!”
臉皮薄又性子爆的裴寂惱羞成怒後,就在屋子裡大聲斥罵開了。
看他氣的跳腳大罵,被色所迷的京娘迅速回過神,也覺是自己慢怠了他,心生卻不覺愧意。
她一臉誠摯的對他說道:“相公,你長得好,發火也很好看,我才忍不住一直盯著看,但沒有色眯眯的看你,我是堂堂正正的看你呀。”
說著,她剛要上前兩步和他再說兩句,就被裴寂紅著臉大力的推開。
隻見站在前方的裴寂臉色羞紅,橫眉豎眼的,一張紙老虎似的厲聲斥她。
“彆以為你每日叫我相公,儘心的照顧我,我就會喜歡你答應和你成親,你白日做夢,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相公,你誤會了!”京娘唯恐怕他覺得自己是不懷好意,脫口解釋道,“我叫你相公和照顧你,並非是想哄著你和我成親的意思,其實我壓根沒想過……”
也不知這話是哪裡又惹著了這位喜怒不定的大少爺,裴寂一聽竟然更氣,惡狠狠瞪了滿眼無辜還欲解釋的她一眼後,轉身就大步跑回了內屋。
他踩過地麵的腳極重,一步一步的像是踩著她的臉。
屋外天色黑儘了,京娘的院子裡還熱鬨的不像話,乒乒乓乓的響動不絕於耳。
裴寂在內屋又摔又打一通還是不解氣,忽地掉頭衝向屋口,厲聲警告著外麵壓根不敢靠近的京娘。
“醜八怪,我今晚都不想看到你,你要是敢進來一步,我明早就把這個乞丐窩不如的破房子全部掀翻,讓你夜宿在外連乞丐都當不成!”
聞言,站在外屋的京娘一驚,急忙說道:“相公,這還未入夏,你讓我在外麵睡一夜,沒被褥沒火器的,我就算不會凍死也會生病呀。”
“我管你會不會凍死。”站在門邊的裴寂手指重重的捏著門框,指尖都隱隱發了白。
他盯著前方手足無措,一臉詫異的京娘故意挑唇,儘是惡意:“凍死你這個膚淺又蠢笨的醜八怪最好,我還能落得個眼前乾淨,免得醜東西礙眼呢!”
話語剛落,門就被從內往外的一把使勁摔上,摔得震天響,險些倒塌。
聽完這些顯得格外殘忍,格外無情的狠話,外屋的京娘愣在原地好一會兒,才是緩緩輕輕的歎息一聲。
裴寂的做法實在是過分且無禮,這裡是她的家,他也是她養著,於情於理她這個真正的主人翁都不該被趕出內屋一夜受凍,說出去怕是他都會被世人的唾沫活活淹死。
若是被村裡的人知道了,裴寂能不能完好無損的活過今晚都要另說。
可她沒對裴寂發火怪他以怨報德的行為,也沒有嘗試和裴寂再說說好話求情,她隻是輕聲歎著氣的,很容易的接受了這個事情。
畢竟這種事對她而言並不少見,她已是習以為常,且從小到大她就不善求饒。
父親從小就教育她,若她求饒,不如去死。
她從不敢忤逆父親的教誨。
半盞茶後,屋外夜色更黑,涼風股股而入,一陣呼嘯而過的穿堂風猛地打過來,鬼影險些都要吹散,森森冷意籠罩了這間破舊空蕩的土房子。
京娘連忙上前幾步,把吹得呼呼作響的木門使勁關上,才坐在桌邊思考今晚她該怎麼在幾乎算是空無一物的屋子勉強度過一夜。
這時,她敏覺的察覺到內屋的門悄悄打開了些,有人趁著她背對著門的時候,迅速把一件事物從裡麵丟了出來。
厚厚的一團軟物砸在地上,發出的聲響特彆小。
京娘回過頭的時候,正好看到一隻潔白修長的手急慌慌的收回了門裡。
她盯著內屋緊閉的門默了半響,再低眼望去不遠處的地麵多出來的一堆東西。
那一堆又大又厚的東西,怕被砂礫地麵弄臟還特意包成了團,再用熟悉的外衣包裹成了厚厚一團。
是棉被。
破落土房子裡唯一有的,這幾日他蓋著睡的棉被。
她坐在桌邊斜眼淡淡的望了會兒,忽地淺淺的笑了。
笑意不深,卻是真意。
她知道,這朵長著刺的花兒開的越來越茂,刺越來越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