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一下,順口補充道:“何況那時青山樓也接了一個任務,地點正好又在附近,救回裴城主也就順勢而為,並沒花多少力氣。”
這場宴席由裴鉤一手操辦,從開始到現在裴寂這個真正的主人翁一句話沒說過,隻顧埋頭吃菜喝酒。
很奇怪,他在長留村時日日恨不得吃肉吃甜,今日對著滿桌迎合他口味的美味佳肴,卻是胃口平平,百無聊奈。
或許是因為以前給他做飯的廚子又換了吧。
也有可能是因為他真心想吃愛吃的東西,隻有一個人做的出來。
想到此處,裴寂頓感心煩意燥,仰頭又灌了一杯剛倒滿的酒水。
裴寂以前甚少喝酒,今日喝酒卻像喝水似的,不管不顧的抬手就往喉嚨裡猛灌,裴鉤忙著照顧京潭等人,壓根騰不出空顧他,隻能悄悄的命人儘快給他備好醒酒湯。
誰想剛才京潭隨口丟出來的一句話,反而引起了喝酒如牛飲裴寂的注意力。
他重重的放下酒盞,視線穿雲破霧的直射而來,冷著臉追問道:“什麼任務?”
難道就是這個該死的任務,才讓他遇到了那個殺千刀的醜婆娘,滿口謊話的大騙子?
早知道他死外麵了!
“唔……倒也不是什麼重要秘事。”京潭的修養極高,笑眯眯的答道,“這裡沒有外人,二少也與在下投緣的很,告訴你們也無妨。”
彆說裴寂了,就連事外之人的裴鉤亦是深為好奇,立馬端重神情,滿懷期待的望著他。
看樣子他今兒不說個清楚,這兩位好奇心重的少爺是絕對不會放過他了。
京潭苦笑一聲,倒是有些後悔剛才輕易答允之事。
不過作為堂堂的青山樓樓主,當麵說出的話怎可一朝反悔呢。
他手敲折扇,在腦海裡思慮了半響,才慢悠悠的說出了前因後果。
故意壓低了嗓音,隻讓這附近一圈小範圍的人能聽到。
“去年秋末,武林盟主的小女兒邱棠小姐和父親吵了一架,一怒之下攜帶細軟離家出走,邱盟主急的厲害,在江湖裡派人四處尋找女兒的蹤跡,卻隻知邱小姐離家之後便搭商隊的車去了東邊百裡外的一戶城鎮,之後便無人再見過她。”
裴鉤聞言一驚:“聽說這邱盟主武功極高,一身的錚錚鐵骨,偏是個極護犢子的父親,尤其三女更受他的疼愛,這手裡小心捧著的明珠忽然丟了,他必定是急壞了。”
“是的。”京潭笑著應下,“這邱盟主所求無門,日思夜想,最後親自找來青山樓,許下一件諾言與十箱金銀,答應隻要在下能救回邱小姐他便欠青山樓一個恩情,今後隻要他能做到的事情絕不推遲。”
裴鉤忍不住問:“青山樓連尋人的生意也接麼?”
“青山樓主管刺殺與情報,這等小事平常自是不接的。”他瞅了一眼前方的裴寂,意味深長的說,“不過對方的來頭大,不管尋人還是護人也隻得咬著牙接了。”
“看來哪一行都不容易,這個青山樓樓主的身份更不容易呀!”裴鉤掩袖低低的笑了一聲,眼波流轉,煙波千裡。
“彼此彼此。”京潭笑意不減,雅正無雙,“二少爺管理這諾大的奉雲城,怕是也輕鬆不到哪裡去。”
“然後呢?”性子急躁的裴寂最看不得他們這種文人暗中比拚的磨嘰勁,不耐煩的催問,“你們怎麼找到她的?”
“既然說了邱小姐是在東邊的小鎮消失的,自然線索便要去那邊尋。”京潭不急不躁的打開扇麵,一扇灼灼桃花開在扇骨之上,紅的似血似楓。
他垂眼淡淡的看著一扇紅花,語氣語速未曾變過絲毫,如水般的平靜敘述。
“在下派人在那小鎮方圓十裡地毯式的搜索詢問,耗時月餘,果真找到了一名最後見過邱小姐的農夫,說是兩個月前他在荒嶺裡砍柴時就遇上了一個極美的姑娘,聽模樣與說話描述,此人便是失蹤的邱小姐無疑。”
“可東邊的小鎮環境荒蕪,滿眼看去皆是荒嶺,如此廣闊稀疏,怎麼去尋一個消失兩月的女子?”裴鉤提出了疑問。
“既是答應了人,就算是絕世之寶也得要找到。”京潭笑了笑,理所應當的道,“何況在下對手底下的人有信心。這些年在下所有的吩咐,命令,她從未失手,從未違背,這次自然也不會讓在下失望。”
語落,他倒拿扇柄,扇頭在桌上輕敲了兩下,屈身跪坐在身後不動不語的二女之中便有一人起身上前,半膝跪在他桌前。
她伸手從旁拿來早就溫好的酒壺,小心翼翼的往空盞裡注入一股清香酒液,謹慎確認酒溫的燙度是否合意,酒香夠不夠醇厚。
待酒盞恰滿六分,她便停了,把酒壺原封不動的放了回去,隨即雙手捧杯,卑躬屈膝的遞到京潭手邊半掌的距離。
她高高的捧著酒盞,垂低頭顱,脊梁深深的往前打彎,每一個動作壓低,恭順,挑不出絲毫的錯。
“主人,酒好了,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