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裡其它事裴寂都不太上心,隔三差五卻要跑去倉庫裡查一查看一看,免得珍貴藥物積壓久了變成廢品。
保命之物萬一出了意外,那可是能要了命的大事。
儘管這麼多年他早已習慣裴鉤孱弱拖遝的病軀,但他更希望裴鉤能恢複如常,自由自在的行走在外,與人說說笑笑毫無異樣。
彆人樣樣都有的東西,他裴寂的弟弟,怎麼能比彆人差呢?
“去年我師叔從門外回來,無意提起這小鎮長有一株千年靈芝,我與師妹便想著采回去送給他老人家。”
白衣男子沒有發覺他的沉思,苦笑說道:“我們來此足有月餘,卻一直未曾找到,不知這千年靈芝是否真有其物。”
說著,他長歎一聲,臉上難掩失望之色。
年輕少女站在他身後,看得不忍,扯了扯他的衣袖,急忙勸道:“大師兄彆灰心,實在找不到便算了,我不相信世上隻有這一株千年靈芝,咱們再去彆處找一找,肯定能找到的。”
白衣男子苦笑著搖了搖頭:“有心自是不怕難,怕就怕趕不及師父半個月後的八十大壽。”
裴寂將心比心,見他們同為親人擔憂竭慮之情,心裡同情,也好聲勸道:“我們也要在這小鎮裡住一段時間,會幫著你們一起找,都說心誠則靈,那什麼破靈芝一定可以找到。”
白衣男子見他心地良善,眉眼赤忱,便款款展顏笑了。
“若真能尋到,必是托了公子之福。”他謙遜的拱了拱手,“到時便是白雲門欠公子一個人情。”
是個人都聽出來這教養優良的年輕弟子隻是順口說的恭維話,裴寂便沒當真,擺了擺手,與他說了幾句閒話便想出林子繼續找姻緣廟。
再耽擱下去他怕真的遲了。
白衣男子看出他的急迫之色,很是識相,正好打算帶師妹回鎮裡湊熱鬨,便與他拱手分彆。
兩方人自此各奔方向,裴寂拖著腿慢吞吞的往前走了幾步,忽然回過頭,眼色古怪的問他:“對了,綠帽俠是什麼意思?”
詐然聞言,白衣男子眼色一變,訕笑兩聲,悻悻然的摸了摸鼻子。
提著燈籠的裴寂挑了挑眉,看似普普通通的眉眼在燭光裡冷幽幽的,竟然覺得這幅平庸皮囊下的骨相還有些好看。
“唔,就是,說你是穿梭在綠林裡的俠客的意思。”裴寂看來的視線令他如芒在背,索性睜著眼睛說瞎話。
“綠竹綺綺,俠光懸頭,是個好意來著。”
裴寂覺得以當時當刻她說出話的感覺與境地,這個所謂的好意很值得推敲。
“為何這個詞我從未聽過?”他咄咄逼人。
“這是,這是家師教的。”師妹躲在身後一聲不吭,他挺直後背,握拳乾咳兩聲,裝的很有那麼一回事。
“小師妹從小便跟著家師,家師的性子灑脫,待人親和,小師妹跟著家師多年言傳身教,便學了一些,還望公子莫要見笑。”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裴寂對他的感覺也不錯,即便知他話裡摻假並未揪著不放,怪笑兩下便提著燈籠轉身繼續一圈一拐的趕路了。
比起折騰這對眼神遊離的兄妹,找到他心心念念的姻緣廟更重要。
等到他剛走入林裡,白衣男子就收了僵硬的笑臉,轉頭幽幽看向身後鵪鶉似的人。
小師妹躲在他身後,委屈巴巴的眨眨眼,小模樣看著又無辜又可氣。
最終,他還是無可奈何的吐出口氣,拉過她手臂往鎮裡走。
安寂無聲的夜色裡,兩人閒聊說著才走了兩步,身旁風穿夜林,輕刮臉頰,他忽然愣在原地,猛然回頭望向身後一片黝黑的暗處。
目光所及之處隻有黑暗,沒有光點,更無人影。
“師兄?”身旁師妹毫無察覺,側目詫異的看他。
他回頭,微啟唇,複壓下,沉著聲。
“無事,回吧。”
剛才應該是他感覺錯了,肯定是他感覺錯了。
剛才竟有一瞬間,他感覺到有人的氣息擦著耳際而過,
能從他耳際轉瞬而過的氣息,眼不見人,耳不聽聲,怎麼能是活生生的人,又或者說快到這個地步的,怎麼能是人做到的事?
鬼還差不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