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林昌要被自己氣走，沈欽欽態度一變，朝他福了福身，後悔似地道歉。

“小女子見識淺薄，失禮之處還請您見諒……貴府大恩小女子無以為報，徒有一條賤命，若不嫌棄，我願意為奴為婢報答恩情。”

林昌經過一番思慮已經徹底冷靜下來，眼中怒意與鄙夷頃刻化為溫和，臉上也有了笑，“沈姑娘言重了，你是嶽母大人娘家人，自是馮家座上賓。”

既然決定今日下手，送上門來的替死鬼豈有拒絕之理？

想到此處，林昌臉上的笑意更濃，連眼神都變得過分溫柔，“為了慶祝淼淼母子平安，午時會有家宴，不知沈姑娘可願賞臉，一起吃個便飯？”

沈欽欽正愁沒機會接近林昌，於是一口答應下來。

林昌目的達到，為免落人口舌，又客套了兩句便快步離開，還不忘朝站在一旁乾瞪眼的巧兒點下頭。

巧兒原本不忿的神情立馬變成羞怯，像是被人發現秘密似地緊張垂下頭，隻不過這變化隻維持到林昌離開，等他踏出門，巧兒便用比之前更為謹慎犀利的目光盯著沈欽欽。

沈欽欽瞧著巧兒這一係列操作，再想想林昌方才對自己的笑，不自覺打了個冷顫。

所以剛剛林昌在對自己放電？

怪瘮人的。

*

“這是我娘家侄女。”

馮老爺看到餐桌上出現個陌生的漂亮小姑娘明顯驚訝了下，聽完馮夫人的介紹才鬆了口氣，接著又偷偷地老臉一紅。

他還以為夫人知曉魏姨娘懷孕後怕他心軟放人就給他房裡塞人……

“侄女兒沈欽欽給姑母姑父請安。”沈欽欽順著馮夫人的話行禮。

“咳，既是夫人娘家侄女，便把這當自個兒家，不必拘束，坐吧。”馮老爺故意端起架子。

馮夫人連個多餘的眼神都沒給馮老爺，朝身邊婢女使了個眼色，婢女們得令開始上菜。

一大桌子美味菜肴，馮夫人沒吃幾口便放下筷子，正要夾菜的林昌立馬收手，沈欽欽見此也跟著放下筷子。

桌上隻有馮老爺自顧自吃著，馮夫人朝林昌道：“淼淼母子算是挺過來了，隻是身子虛弱，滿月便不必大張旗鼓了，但百日宴定要大辦。”

林昌在馮夫人麵前是一點架子也不敢拿的，態度可以稱之為討好，“還是嶽母考慮周全，小婿定親力親為……還有一事，奉仙道長今早走之前留下長命符，說是其灰化水服用效果最佳，嶽母以為如何？”

馮老爺像是被揭去了耳罩，聞言猛地抬頭，“符水？喝下可能去災除病？”

林昌點點頭，“道長確實說過對二老病情有益。”

“那還不趕緊拿來？”馮老爺激動道。

林昌又將目光轉向馮夫人，得到她點頭後才命人去準備符水。

馮老爺這會兒也沒心思吃了，放下筷子做等待狀，並假模假樣地安慰馮夫人，“夫人莫要擔心，一會兒我先試試，確定無事後你再服用。”

馮夫人終於舍得給馮老爺一個眼神，不過對於他的獻殷勤並未做任何表示，反倒是林昌積極道：“要試也是小婿試，哪有讓二老冒險的道理。”

馮老爺覺得有理，點頭道：“你最是孝順，便隨了你吧。”

林昌立馬綻開笑容，一副榮幸之至的模樣，等丫鬟端來符水，他率先拿起其中一杯，朝其她人舉了舉杯，“小婿先飲一杯，若一炷香時間後無甚反應，再請二老服用。”

林昌說完就抬杯，神情頗有幾分大義凜然，不料半路殺出來一隻素白的手，沈欽欽截下杯子，一臉堅定道：“小女子賤命一條，死了也不可惜，還是我來試吧。”

其他人都被沈欽欽這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動作驚到，有些反應不過來，唯獨林昌臉色驟變，行動比腦子更快，杯子落到沈欽欽手裡不過三息時間，就被他強勢地搶了回來。

沈欽欽愣了愣，顯然沒料到林昌竟這般反應過度，馮老爺與馮夫人也不由朝他看去，目露狐疑。

意識到自己失態，林昌趕緊收斂表情，朝沈欽欽扯出一抹稍顯不自然的笑，“沈姑娘是客人，哪有讓客人涉險的道理。”

沈欽欽隻能收回手，默默將手指上的水漬蹭到桌布上，麵上有些悲傷，道：“我父母去了，姑母與姑父又對我有恩，我也隻是想儘些孝道罷了。”

林昌顯然不想再跟她浪費口舌，搖了搖頭，便將杯中符水一飲而儘，而後才道：“我與淼淼成親已有兩年有餘，你是頭一個登門的嶽母娘家小輩，如今淼淼身子欠佳，你在府上多住些時日，能多陪嶽母說說話，在下便感激不儘了。”

沈欽欽微不可察地挑挑眉，這林昌早上還要趕人，這會兒竟讓她多住些時日，果然人前一套人後一套。

正當沈欽欽打算說些什麼客套一下時，一直沉默的馮夫人淡淡開口，“一杯道士的符水罷了，也值得你們這樣爭搶，知道你們都是孝順的好孩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毒藥呢。”

林昌心裡咯噔一下，抬眼瞧見嶽母目光落在沈欽欽身上，語氣帶著歉意道：“是小婿失禮，讓沈姑娘見笑了。”

沈欽欽被馮夫人看得莫名其妙，她已經知道雇千金閣的人是馮夫人，怎麼馮夫人看她這眼神像是不知道她要給林昌下藥？

不過沈欽欽心裡的疑惑很快就有了答案。

僅僅過了半炷香時間，正跟馮夫人聊家常的林昌明顯變得焦躁起來，眼睛不住地往符水那看，並開始勸說馮老爺與馮夫人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