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羅市,奇術新星委員會。
兩百八十層高的大廈,在神來首府的市中心一柱擎天,作為SABIT的神來分會,這儼然就是整個星國的最高建築了,在這個被西方列強轟破國門的腐朽政權國度,旁邊那座被埋在陰影裡的國會大樓仿佛隻配給它提鞋。
從地麵抬頭看去,人們根本看不到委員會大廈的頂層,頂層常年籠罩在雲霧中,哪怕晴天白日裡,也有無數術法結界保護在外,讓人無法窺視那高高在上的權力之巔。
林雨行和賢人正在街對麵的一家旋轉餐廳裡吃午飯。
準確地說,是賢人自己在吃午飯,吃的兩人份。
神羅市作為一國首府,也是政治中心,距離文化藝術中心京都市需要三日車程,兩人之所以能在不出半日內到達,全靠賢人把空間躍遷術寫在了飛行呪上、再拍到他的飛天汽車上。
於是他的汽車就開得比飛船還快。
其實坐飛船或是更昂貴的遠距離傳送門都能讓旅行時間壓縮到更短,甚至目前的奇術科技已經發展到了兩個星國之間的對傳——隻要你足夠有錢、能支付得起比黃金還昂貴一萬倍的傳送燃料,用傳送門橫跨銀河都隻在一瞬間。
可林雨行寧願叫賢人開車、他坐上去當大爺。
不是他沒錢、也不是身份敏感怕被登記檢測、更不是他解決不了事後問題,他隻是嫌費事,在這個網路和監控無比發達的時代,一石激起千層浪容易,要消除浪花就費勁了。
林雨行不討厭麻煩的事,但他討厭要自己親手去做麻煩的事。
隻是,坐賢人的飛天汽車也並不是一個好選擇,特彆是賢人一個勁想炫技的時候。
賢人就看著這王八蛋白坐汽車都還有很大意見似的——全程繃著一張臉,斂目凝眉,有多不滿意一樣,賢人就調侃他,說難不成林先生還會暈車?
那人抿著唇,一聲不吭。
“我開慢點?”賢人放慢了車速,“我不是專業的空間係奇術師,但我的空間躍遷還算熟練的啊,綺羅大師親自教我的呢。”
那人不理他。
“你知道嗎,林先生。”賢人沒話找話,“我一直想把車開到銀河裡去,那樣置身星海的場麵一定很美,可惜一直沒機會,想去的時候,我沒時間,有時間的時候,又沒人陪我,真是的,這麼多年從未一個美人真正有資格坐我的副駕駛。”
說著他一雙青穹瀲灩的眼睛不住地往那張帽簷底下的側臉上瞟去。
然後賢人就被連人帶門一腳踹出了車。
等他飛回去的時候,林雨行已經自己坐在了駕駛座上霸占了方向盤,賢人隻能被迫成為副駕駛座上的“資格”美人、被迫欣賞起比空間躍遷精妙得多的空間流轉——賢人自己賦予的命名。
空間躍遷是通過跳躍空間來實現短距離瞬移,每一次跳躍都會有停頓的間隙,應用在駕駛技術上的話,必須非常熟練的高手才能使乘客體感愉悅。
而林雨行操縱空間的手法,則是行雲流水一般,不但速度快上幾倍,而且一點停頓都感受不到,好似空間本身都被無視、連空氣的阻力都不存在。
但林雨行的臉色一直不好,賢人不知道自己哪兒得罪他了。
本著東道主的熱情,到了神羅市中心之後,賢人找了他最喜歡的一家餐廳包了最頂層的總統席位點了最貴的一桌午餐,向美人大獻殷勤。
林雨行一口不吃。
“不是出門的時候還高高興興的麼?”賢人奇怪了,“你是處女座的吧,林先生,這麼難伺候啊?”
“我不舒服。”林雨行才道,“我這副身體……其實承受不了太多空間規則。”
賢人想起這個人摸一下都會疼的身體,頓時覺得一桌美食一點都不香了。
“那我也不吃了。”年輕陰陽師把盤子一推,“你就告訴我接下去打算乾嘛,你歇著,我大發善心幫你去跑吧。”
“吃你的,彆浪費糧食。”林雨行瞥了他一眼,“離下班還早,我們就在這等。”
那個空空蕩蕩的身體走到落地玻璃窗前,隔著薄雲雪霧,眺望著街對麵的神來地標,一雙眼中光影明滅,賢人看著他微顫的睫毛,忽然不知怎麼的就有些心疼。
賢人靠了過去,他也不知道自己想乾什麼,他也還沒來得及有什麼動作,那人好像知道他心思似的,又不著痕跡地一轉身坐回了椅子裡,大袖一揣,閉目裝睡。
那高聳入雲的委員會大樓上,懸掛的巨大時鐘顯示正好下午2點。
最高層的會長辦公室裡,一個麵目模糊的駝背男人,此刻正在聆聽秘書長的彙報。
“夢野蝴蝶的回歸儀式已經安排妥當了。”徐豌豆九十度彎腰行禮,要多恭敬有多恭敬。
如果林雨行在這裡,一定會認出這個恨不得把鼻子貼到皮鞋尖上去的男人、就是十年前華夏奇術協會的背叛者——大管家徐香芋的兒子,徐豌豆。
徐家世代都是植學家,一個相當稀有的先天奇術職業。
新曆1978年,國際奇術最高仲裁局頒布了奇術師職業認證條例,將奇術職業劃分為二大派屬【先天職業、後天職業】、四大係彆【物理係、法術係、精神係、時空係】。
先天奇術師的力量來自於他們先祖被奇術新星輻射後的基因變異,一身本事僅憑血脈代代相傳,本著人數稀少和基因上的優越感,這些先天奇術師輕易就能身居高位、還以貴族血統自居。
“貴族”們很少看得起所謂的後天派奇術師,在他們眼中,那些拚死拚活拜師學藝的人,不過是三教九流、魚龍混雜的螻蟻。
後天派奇術師,生來並無異能,一生到頭,隻能憑自己的才智、努力、天賦以及不可或缺的運氣去叩開奇術界的門扉,他們要付出更多的心血、克服無數的艱險,才能登頂高位、一呼百應,這些人,同樣也看不起先天派。
可以說這兩個派屬在幾十年來的爭鬥從未停止過。
同樣的,四大係彆也互相看不順眼,物理係認為玩法術的都是街頭雜耍不堪一擊,法術係認為搞物理的都是漏穿地心的蠢狗,精神係自詡所有人都是他們掌中的玩物,而看上去隻能從事輔助工作的時空係認為另外三個全是不配做奇術師的傻雕,時空係的目光放在遙遠的過去和遙遠的未來,畢生追求時空理論的極限——令長夜起驕陽、使華發歸少年、成就SABIT第一職業畫夢師。
徐豌豆出生在一個先天奇術世家裡,植學家的血統讓他生來就能輕易操控他的伴生植物——豌豆,但在能人輩出的華夏奇術協會,沒人把他當寶,又在父輩的嚴格教導下,他從未體驗過來自血統的優越感。
直到徐豌豆十八歲去往英倫皇家奇術學院留學,四年的留學經曆,讓他走進了一個嶄新的世界,眾多SABIT高官的子女成為了他的狐朋狗友,然後他的思想就開始出了問題。
回國後,徐豌豆在華奇協待得渾身難受,在英倫他能憑著“貴族”血統備受崇拜人人吹捧,他的豌豆操縱術曾讓不知多少男人爽死在他的床上,回到華奇協,他竟然隻是一條看倉庫的狗?
沒錯,他就是認為他老父親徐香芋,是一條老實巴交的大狗。
生來貴族血統,竟然在華奇協數十載沒混到一官半職,都六十歲了還在被人呼來喚去、甘心做個藉藉無名的管家?
徐豌豆覺得自己老爹的腦子壞了,明明有一手香芋操縱術威力堪比人間大炮,卻混得如此卑微還樂在其中。
他看不起這個沒見過世麵的爹,還什麼省吃儉用、拿畢生積蓄送他去留學、成為協會基地裡的美談,拜托,徐豌豆都要吐了,他在海外隨隨便便接個殺人放火的單子,都能賺到老爹十倍的年薪。
竟然還想讓他給基地看倉庫?
徐豌豆一天都待不下去了,和父親大吵一架後,父親把林先生喊來教訓他。
說實話,徐豌豆打心眼裡看不起這個所謂的總指揮使大人,也就長得一張好臉、有幾分口才、能紙上談兵罷了,徐豌豆從未見過林先生出手,他曾在床上用豌豆玩弄過不知多少個同樣長著一張好臉的家夥——於是他就自信心爆棚地對林先生發動了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