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白塔,我幫你疏導。”
很罕見,竟然說了讓他回白塔的原因,而不是像以往一樣,沒有前因後果,隻冷冰冰地命令他去什麼地方,又或者是通過其它方式讓他被迫去找他。
關閉通訊器的時候,指尖無意間劃過這個近乎空白的私人號,漸漸消散的投影裡,私人號的界麵跳了出來,在一個很不起眼的邊緣位置裡,顯示著一句意味不明的個人留言。
然後丹鬱的心臟突然漏跳了一下。
那上麵寫著——
“我有時也希望你能不那麼恨我。”
這或許是餘悸會說出來的話,可不該如此正經,遣詞造句也不該如此悲哀。
像一句蹩腳的內心剖白。就好像,明明對自己做了那麼多過分的事情,卻又不是出於餘悸的本願一樣。
餘悸說的話該更加玩味些。
不該是這個樣子的。
丹鬱移開目光,眸光暗了下來,視線不知不覺落在指間的戒指上,然後漸漸渙散。
是自己……想多了嗎?
另一邊。
奢華的房間內,通訊器的全息投影還投在空中,透明懸浮的頁麵停留在和丹鬱的聊天界麵,幾條積壓的未讀消息壓在邊角,發信人寫著“遏蘭衡”三個字。餘悸端著杯水倚在一旁,視線掠過玻璃窗看向外麵,視線有些失焦。
杯子裡的水冒著絲熱氣,這道熱氣漸漸變得若隱若現,後來徹底消失,來自水溫的溫度從溫暖變得冰涼,餘悸也沒有動一下。
直到兩聲短促的敲門聲傳來。
管家為他帶來了一份協議,餘悸這才放下水杯,把協議接過來翻了翻,挑起眼皮看了眼管家,問道:“遏蘭衡沒問什麼?”
管家點了下頭:“他什麼也沒問,看了一眼就簽了,協議內容我也核實過了,沒有任何問題。”
“好,收起來吧。”餘悸合上協議,隨手又遞給了管家,“再去擬份轉讓協議。”
管家恭敬地回話:“好的。”
空中還浮著投影,仍舊是之前的界麵,整個聊天界麵裡始終隻有一行字,孤孤單單地懸在那裡。收到消息的人也始終沒有給過回複。
餘悸回到白塔已經是後半夜了。
比起平日裡的悠閒散漫,這次要匆忙一些,進屋後連外套都沒脫就直接走進了房間。丹鬱揉著眼睛從床上坐起來,看著像是睡得正沉卻又被吵醒了,一臉的困乏。可能是太困了,所以不像往常那樣顯得過於戒備,餘悸在丹鬱的身側坐下,伸出手,說道:“我隻有半個小時。”
丹鬱的眼睛有點睜不開,虛著眼睛在恍惚間看到餘悸的手,又重新閉上眼,然後抬起手,憑著印象往餘悸的手裡擱,可他好像迷糊得有點厲害,幾次都抓了個空,正眯著眼睛想把眼睛睜開,後背就貼上了一隻手,餘悸直接把他壓進了懷裡。
丹鬱一下就醒了。
餘悸能感覺到懷裡的人渾身僵硬了起來,便說道:“放鬆。”
餘悸的聲音該是很溫柔的,正如他平時充滿迷惑性的微笑一樣,明明看起來很隨和,卻又總讓人覺得過分虛假,也過分可怕。
溫柔的麵具裡,好像總有點什麼彆的目的在裡頭。
但丹鬱還是聽從了餘悸的命令,乖乖放鬆身體,任由餘悸幫他疏導,好一會才問道:“為什麼是半個小時?”
餘悸垂眼看他,但是沒說話,一直到丹鬱微微抬頭,也看向他之後,才回道:“因為半個小時後,我得去其他區的哨塔,好幾天後才能回來。”
是好聲好氣的解答,仍舊是近乎溫柔的語氣。
像跟原沐生說話的時候那樣。
一樣溫柔,一樣迎合,一樣虛偽。
可他們兩人之間其實很少這樣平心靜氣。丹鬱微不可見地歎了口氣,移開目光,說:“原沐生最近好像不怎麼好過,我不知道是不是聞祈帶的頭,那人好像有點什麼毛病,不把人給踩在腳底下就活不下去了一樣,你不過問一下嗎?”
回應他的,是餘悸長達好幾分鐘的沉默。
等終於開了口,說的卻是:“你非要在這僅剩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裡,跟我說其他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