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禁閉(2 / 2)

白月光都那麼不知好歹了,他也沒把白月光給弄死啊,這還不是善良嗎?

善良得都快成聖父了。

天色陰沉沉的,低壓的烏雲綿軟得像抽不儘的絲,軍事學院走廊深處的訓練室正在進行向導訓練,向導要把精神力滲進哨兵體內,形成屏障,讓哨兵的五感回到普通人狀態,所以哨兵們隻充當陪練的作用。每當訓練跟向導相關的項目,都是丹鬱最無力的時刻。

是無力,也是無能為力。

他控製不了自己的精神力,除了餘悸,也根本沒有向導能滲進他的精神力,合作自然就成了不可能實現的事。先天條件不足的他,難免受儘冷眼,好在他這個人也不是什麼軟柿子,不然也不知道要受到多少欺淩。

他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往角落走了過去,他不想影響彆人訓練,也不想站在那裡被不配合訓練的聞祈盯著看。

聞祈的目光越發直白了,也越發讓人覺得不適了。

看他走了,聞祈覺得沒趣,隻能收回目光。其他組的向導都成功為哨兵隊友建立好了屏障,聞祈過於不配合,原沐生有些急了,就催了一聲,不催倒還好,他這一催,聞祈眼皮一挑,痞笑道:“對了,你不是說那位上校經常來找你嗎,怎麼不來了啊?是不認識軍事學院的路嗎?”

“噢,你當然不知道他為什麼不來,我告訴你吧,他被關進禁閉室了。你知道禁閉室是什麼地方嗎?去了禁閉室的人,要麼瘋,要麼就是移送白色監獄,隻有這兩種結果。我是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但我知道,餘悸完啦!”

原沐生微微一愣,正嘗試滲進哨兵身體的向導精神力也在這時停滯了下來。

是。原沐生有聽說。

指揮處的消息一向嚴格保密,這次卻不同,有權勢的家族大都知道了這個消息,遏蘭家族也是,似乎被針對得很厲害。他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但可能不是什麼好消息。

因為在此之前,確實沒有一個人能從禁閉室順利出來。

除此之外,他最近還知道了一個小道消息,伊氏家族查到了一點關於十八年前失蹤的小少爺的消息,那背後好像跟遏蘭家族有關。而那個小兒子,似乎曾經在七十九區的孤兒院待過。

巧合的是,原沐生也在那座孤兒院待過,更巧合的是,年齡也能對得上。

不過被領養之後,他很不願意被人知道他其實是被領養的,一直以來都在刻意忽略掉孤兒院的相關記憶,直到得知這條消息,他才願意去回想一下,試圖從記憶中找出自己或許是伊氏家族一員的證據。

但他的記憶太模糊了,腦海中隻剩下一個畫麵,記憶是灰白色的,沒有色彩,有很多跟他一樣大的孩子圍在爐子前烤火,然後有個性格很糟糕的小男孩來搶他的東西吃。

丹鬱是裡麵最大的哥哥,個頭高高的,可是他能想起來的,隻剩下丹鬱眼底的漠視。丹鬱明明看見了那個小男孩搶他的東西,可是丹鬱沒有幫他。

他記不起來那個小男孩是誰了,記憶太模糊,可能那個男孩才是伊家小兒子也說不定。年紀那麼小,性格就糟糕成那個樣子,倒是跟伊氏家族很配。

聞祈在他思維發散之際,揚了揚下巴:“彆怪我沒提醒你,遏蘭家族的門可不好進,照我說,你可得抓緊點,趁這種時候趕緊去看看他,爭取在他變成瘋子或者罪犯之前把他哄到手,說不定你就能進遏蘭家族的門了。”

原沐生收回精神力,壓了壓眉頭,說:“我跟他不熟。”

“原來不熟啊,”聞祈斜睨了他一眼:“我怎麼記得你說他送過你很多貴重禮物,不熟怎麼會送你?你說的話可真矛盾。算了,不說這個了,我勸你還是去探望探望他吧,都是同學,我可以動用點關係幫你申請,畢竟對你這樣的人來說,能攀上個跨越階層的人可不容易。”

“我不去!”原沐生一下就惱了,“那可是禁閉室!他都自身難保了,你彆想害我惹禍上身!”

“……”

壓了好半天的雨淅淅瀝瀝地落下來,很快就潤濕了地麵,空氣中浮著帶有水汽的涼意,丹鬱摸了摸自己的耳垂,慢慢垂下眼,想讓自己的注意力放在其他地方,比如聽聽雨水打在樹梢上的聲音,又或者是聽聽冷風吹動衣服的聲音,而不是去聽那兩個人愚蠢又算計的對話。

等等……

風吹動衣服的聲音?

丹鬱轉過頭,看到訓練室外一道離開的冷肅身影,銀灰色發絲被風吹得揚起來,在視線儘頭短暫地出現了一下。

學院還處於上課時間,以往總人來人往的林蔭大道變得異常空曠,餘悸一個人走在這裡,樹與樹之間的間隔不足以擋掉所有雨水,每走一段路,走到枝葉交接的地方,雨水就會落在餘悸的身上。

又一次走在沒有樹葉遮擋的間隔處的時候,餘悸停下了腳步,仰頭閉上眼睛。預料中的濕潤感卻並沒有滴落下來,他等了一會兒,什麼都沒感覺到,就睜開了眼睛。

他看到自己的頭頂撐著一把傘,轉頭,丹鬱正看著他。

餘悸沒說話,眼裡沒有絲毫漣漪,隻是麵無表情地、平靜地看著丹鬱,連眼神也是淺淺淡淡的。是丹鬱率先打破了靜謐,問道:“你剛才……都聽見了?”

餘悸很輕地眨了一下眼睛:“聽見什麼?”

聲音跟以前一樣,有點低沉,聽不出不好的痕跡,看來在禁閉室沒有受到什麼不好的對待,丹鬱靜默了片刻,然後說:“沒什麼。”

不管什麼時候,他都覺得自己猜不透餘悸,也根本看不懂餘悸對原沐生到底是什麼樣的感情,有時覺得是愛意,有時覺得是恨意,還有的時候,又覺得餘悸完全沒把原沐生放在眼裡。扭曲著,矛盾著,丹鬱總也看不明白。

他把傘遞給餘悸,冷淡地說:“我要回去訓練了。”

他不想繼續胡思亂想了。

餘悸說:“好。”

可是餘悸沒有把傘接過來。

丹鬱再次把傘遞過去,這次手背碰到了餘悸的衣服,“拿著啊。”

可餘悸不是那種被催促了就會給出反應的人,他在任何時候都隻會我行我素,所以他還是沒接,不過這次卻給出了回應,雖然說出的話是另外的話題。他問:“知道我被關,你是不是很高興?”

丹鬱的聲音是跟剛才一樣的冷淡:“有一點。”

聽到這個回答,餘悸很輕地勾了下嘴角,嘴角的弧度看起來不怎麼明顯,但臉上確確實實出現了笑意。一直看著他的丹鬱,在看到這道莫名其妙的笑意後,默然移開了目光,慢慢說道:“我聽說禁閉室是個很奇怪的地方,那裡好像會影響人的思緒,時間長了容易瘋。但你待的時間不長,受到的影響應該隻能算個開始,我猜你腦海裡的流程走到了遺憾人生未圓滿的事,所以才一出來就想來看他,是嗎?”

結果沒想到,在看到人的同時,也聽到了那樣一番刺耳的話。

但餘悸給出的回答是:“不是。”

“我遺憾的不是他。”

丹鬱下意識抬眼重新看向餘悸,追問道:“那是什麼?”

那你遺憾的,是什麼?

餘悸把他看入眼底,突然問道:“那天晚上,你等了很久嗎?”

“什麼?”丹鬱沒聽懂他在說什麼。

餘悸沉下眸光,語氣裡有著前所未有的認真:“如果注定失去自由,我隻會遺憾沒能赴約,跟你一起吃上那頓晚飯。”

丹鬱愣了一下,在意識到餘悸說了些什麼後,有些慌亂地把傘塞進餘悸手裡:“我看你是淋雨淋壞腦子了。”

漫天的微雨飄飄灑灑,丹鬱沉淪其間,又急切地避開,餘悸在傘下看著他快步走掉,走得那樣急切,像是想躲雨,又像是身後有什麼可怕的怪物在盯著他,再晚一步就會被拉進無法逃離的沼澤。

可細雨纏綿,身上總會淋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