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這個消息散播開的同時,還有另外的一些消息摻雜在裡麵,這對彆人來說不會在意,卻對有一個人來說,是真正的天塌了。
那就是七十九區在一個月前就已經淪陷了的事。
丹鬱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還在訓練基地訓練,那一瞬間,四周此起彼伏的說話聲一下就變成了某種聽不真切的嘈雜聲響,他呆愣在原地,時間仿佛靜止。
他聽不進聲音,也做不出反應。
他不知道該不該不相信,他甚至沒辦法相信,因為他的第一反應是,他沒在餘悸的通訊器上看到過這個消息。他經常幫餘悸處理上麵的軍務,餘悸可是指揮官,這種消息餘悸的通訊器不可能收不到。
上麵從來沒有出現過七十九區陷入危機或者淪陷相關的消息。
……從來沒有。
他有些失神地闖出基地,外麵下著大雨,他跌跌撞撞地往外跑,想去找餘悸問一問到底是怎麼回事。雨水打濕了他的全身,他在漫天大雨裡跑著,腦子裡開始不受控製地回憶起一些瑣碎的片段。
一些關於孤兒院的,關於院長奶奶的回憶片段。
那不是他的親生奶奶,他早就一個親人都沒有了,是院長看他可憐收留了他,他也是院長收留的第一個孤兒。
院長對誰都好,總是和和氣氣地笑著,孤兒院的孩子漸漸變多,他沒有分到太多的愛護,但是院長也沒有虧待過他。隻是有時回來得晚,孤兒院的孩子太小又不知道節製,所以他很多時候晚上都沒有飯吃,可是也沒關係的,他不是那麼的餓,他會告訴大家他在外麵打工的地方吃過了。那些都不算什麼,至少在他被同學嘲笑是精神病的時候,院長不會用異樣的眼光看待他。
是院長給了他一個可以稱之為“家”的地方。
他知道這個世界很殘忍,異種入侵是沒辦法控製的事,可是……
可是為什麼總是他?
他一直在失去,他在不斷地失去,現在他什麼都沒有了。整個世界被雨水所吞噬,丹鬱失去了方向,他漫無目的地跑著,後來漸漸放慢了腳步,變成了一步一步地挪動。
直到走不動了,黑暗也開始鋪落下來,他也沒有停下腳步。
他失去了方向,不知道自己究竟走到哪裡去了,可他其實根本不知道該不該去找餘悸,又該在哪裡去找餘悸,餘悸去了哨塔好多天了,不知道有沒有回來。
腦子太淩亂的時候就會遺忘很多東西,比如他明明可以給餘悸打個通訊過去,但他平時從來沒有這樣做過,隻要餘悸不要求,他也不會給餘悸發消息,所以他甚至想不起來他還可以試著這樣去聯係一下餘悸。
不,歸根結底是因為他根本不知道找到餘悸後要說些什麼,他沒有責備餘悸的資格,他最多隻能聽餘悸親口告訴他:“是,七十九區早就淪陷了,那又怎麼了?”
餘悸不是他的歸處,餘悸是他悲劇的伊始。
他緩下腳步,最後慢慢停了下來。
這裡是個建築看起來有些老舊的地方,道路很狹窄,四周的牆體也脫落得差不多了,雨水打在半掛著的脫落牆體上,又濺起來滴落在丹鬱身上,沒一會就把他的衣服濺臟了。
他微微垂下眼睛,有些顫抖地抬起手,想把身上臟的地方擦乾淨,可越是擦,衣服就越是臟。擦著擦著,他停下了動作,雨水終於全部滲透進了他的衣服,在寒涼的夜裡,冷意開始肆虐。
他似乎聽到了雨水打在傘上麵的聲音,這聲音密密麻麻地響在頭頂,像幻覺一樣,他茫然地抬起臉,遲緩地意識到好像已經沒下雨了。
不,不是沒下雨,是有雨傘擋在他的頭頂,他動作緩慢地轉過頭,這才看到有人撐著傘站在他的身後。
這個人是管家。
也是,當然不會是餘悸,餘悸是個嫌臟的人,如果是餘悸的話,就會嫌他太狼狽,所以一定會站得遠遠的,而不是像這樣離得他這麼近,還好心為他撐傘。
大雨打在傘麵的聲音一直響個不停,伴著周邊的雨聲,嘩啦啦的,管家似乎做了會心理建設,然後才說道:“主人讓我來接您回去。”
這場大雨似乎讓丹鬱意識到了些什麼,他抬起眼,語氣是驚人的平靜:“他找我,什麼事?”
管家恭敬地俯下身,來自高等級哨兵的精神力威壓也在此時從管家身上出現,看不見的精神力觸須將丹鬱圈禁起來,然後遞過來一塊疊好的柔軟毛巾。
而在管家撐傘的那隻手上,還捏著另一個東西,那是一張紙,一張蓋了軍事學院同意章的休學申請。
申請人那裡寫著丹鬱的名字。
管家說:“我隻負責把您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