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今宜站在窗口站了很久,耳邊風雨聲襲來,臉上被雨水打濕,她抹去,學著隔壁的人慢慢伸出手,手掌心往上,冰涼的水垂直落在她手心,她仰頭看,天空霧蒙蒙,閃電透過黑壓壓的雲在空中綻放,耳邊一聲悶雷,炸的她心悸。
她手一哆嗦,收了回來。
隔壁的女人聲音被雷聲稀釋,混合雨聲,成她聽不到的音調。
何今宜深呼吸,合上窗,滿世界隻剩下雷雨的聲響,她坐回茶幾前,看到手機屏幕亮起,是時小楓給她發的消息:【下雨了,你沒在外麵吧?】
真是好侄女。
這個時候還知道關心她。
何今宜很欣慰,回時小楓:【沒,在家。】
發的太快,想撤回已經來不及了,時小楓疑惑:【家?你回來了?】
何今宜驚出一身冷汗,沉默兩秒回她:【沒回來,在酒店。】
時小楓沒懷疑,隻是問她:【哪個酒店?】
真是比她媽還囉嗦。
何今宜咬牙。
當初時小楓大學選她這個城市,她還高興來著,她親情緣比較淡,生下來的那年趕上父母生意爆火,自然不歸家,她每天都是獨自上學放學,倒是有個哥哥,不過在老家,一直沒接過來,之後她初中也選了其他的城市,和家人的聯係大概就是每周固定的生活費。
一直到她哥哥有了孩子,時小楓。
她回去過幾次。
時小楓很粘人,每次見到她都是姑姑長,姑姑短,喜歡賴在她懷裡,每次她要離開都嚎啕大哭,她嫂子說,真不知道誰是她親媽。
她自然也是喜歡時小楓的。
所以在她知道時小楓大學來她這裡,她是一百二十個開心,唯獨不開心的是,時小楓太囉嗦,時常管著她,有時候她都有錯覺,不知道和時小楓誰才是長輩。
時小楓每次聽到這話都是無奈的表情。
何今宜手機震動,她低頭,好久沒回複,時小楓又發了消息:【你一個人,安全嗎?】
溢出屏幕的關心,何今宜回她:【安全。】
沒有比現在更安全的了。
安全到四十二歲的何今宜都不見了。
她歎氣,將手機放在茶幾上,電視裡的音效在這樣的環境裡有種沉澱的效果,雖然何今宜也沒看屏幕,但心情隨著電視聲音,奇妙的沉靜下來。
她看著頭頂的燈。
星星的形狀,白的很刺目。
她閉上眼,滿世界的黑暗裡,突然有個身影,穿著一身白,白色的連衣裙,白色的運動鞋,背對著她,一直慢慢踱步往前走,何今宜努力想追上去,但不管她怎麼跑,始終和那個人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她很想喊,但怎麼都發不出聲音,聲帶宛如被剪斷,嗓子口酸澀得慌。
她跑的氣喘籲籲。
一抬頭,發現自己站在四岔路口。
四麵的紅綠燈,她站在斑馬線上,儘頭是那抹身影,她很想往前,但紅綠燈閃爍,紅燈亮起,她無奈往後退了兩步,退回斑馬線的路口,看著那抹身影站在原地,似乎在等人。
是在等她嗎?
紅綠燈再次亮起,她馬不停蹄的往前走,四周的景色完全沒注意,滿眼隻有那抹身影,可真的到跟前時,她突然頓住了。
腳步像有一萬斤重,每一步她都邁的小心翼翼。
那抹白色身影正在打電話:“幾點?下午三點?好,我知道了,她?”
聲音裡突然添了愉悅:“她還沒給我打電話,還沒到。”
說完話的白色身影轉頭,看到了她,那雙漆黑的瞳孔有神清亮,她笑著同電話那端的人說:“她到了,我們馬上過來。”
“喂,怎麼不說話?”白色身影主動靠近她。
何今宜張大口,夢裡這張臉和現實裡的那個人重疊,連眼角的那淺褐色的痣都一模一樣,她很想問,很想說話,但她怎麼都發不出聲。
她著急的滿頭汗。
白色身影從包裡拿出麵紙,給她細細的擦汗,說:“讓你買個遮陽傘,偏不聽,曬黑了就高興了?”
“我……”何今宜艱難發出聲音,她可以說話了!她可以問了!何今宜激動的看著白色身影,說出口的卻是:“我就不買。”
“怎麼?還生氣呢?”漂亮的臉蛋湊過來,女人半個身體探到她麵前,柔軟帶著香味,何今宜皺眉,女人說:“彆生氣了,昨天是臨時會議,我手機剛好沒電,我不是故意讓你等的。”
她說的可憐兮兮,漂亮的眼睛在陽光下帶著懇求和希翼。
似乎她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
但何今宜忘了。
上次夢到她,好像是兩個月前,和現在的記憶斷裂,形成兩個軌道,她現在站在女人的軌道裡,不知道她說的是什麼事情。
她一直不吭聲,女人拉著她的手,手指柔軟穿過她指縫,她想鬆開,反而被握更緊。
“我賠罪!”女人豎起另一隻手,說的情真意切:“我道歉,絕對沒有下一次了,原諒我好不好?”
撒嬌的話被她聲音詮釋的很優雅。
何今宜很多問題,說不出來,最後隻是軟綿綿的說一句:“不許有下次了。”
“保證沒有。”女人喜笑顏開:“下次我一定提前和你說。”
何今宜看著她的笑臉,莫名喜悅從心口迸出,她瞥開視線,女人發現後探頭在她臉下。
“笑一笑。”女人扯著她嘴角兩邊,她嘴角的弧度被揚起,何今宜拉住她的手,溫暖,柔軟,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熟悉感。
她無法解釋這熟悉感。
或許是夢中牽了無數次,形成的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