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兒本想雙手接紙鳶,這才發現她的左手還被太平緊緊牽著,她微微用力,想要掙脫太平的手。
太平忍笑,鬆了手勁,任由她抽出手去,順勢把紙鳶塞了過去。
“春夏。”太平不動聲色地喚了一聲。
春夏趨步走近,低頭道:“奴婢在。”
“走,跟本宮進去拿線軲轆!”太平順手牽住了春夏的手,嚇得春夏瞬間煞白了臉,掙也不是,不掙也不是。
“殿下……”
“閉嘴!”
太平輕笑,拉著她快步跑入千秋殿。
婉兒站在原處,怔怔地看著太平的背影,喃聲道:“原來……”原來是她想多了,這個時候的太平天真無憂,有時候高興起來,便喜歡拉扯著宮婢一起嬉鬨。
掌心還有太平的餘溫。
婉兒澀然笑笑,這輩子隻是初見,往後的歲月她隻須陪著她便好。
還要……招惹她麼?
心底驀地浮起這個念頭,婉兒心緒複雜。她若不招惹她了,她隻須站在遠處,用自己能力暗中保護太平,太平也許可以遠離政治漩渦的中心,做一輩子大唐最快活的小公主。
倘若如此,太平會喜歡上什麼人呢?
第二個念頭鑽了出來,酸澀而難過。婉兒垂下頭去,下意識地捏緊了紙鳶的竹骨,連忙搖了搖頭,她來到太平身邊,隻是幫武後辦事。伴讀太平的這三年,她還有許多時間想明白,這輩子她到底要什麼?
“在想什麼?”當太平的聲音響起,婉兒方才回神,意識到自己出神了許久。
婉兒往後一退,“殿……”
“彆動,我正在係紙鳶的長線呢!”太平抓住了她的手腕,讓她站定。待婉兒不動之後,她仔細地捏著長線穿過了竹骨上的竹孔,打了一個結。
她抬頭看向了婉兒,笑道:“這下就跑不了啦!”
婉兒微怔,竟不知太平說的是紙鳶,還是她?
太平眯眼笑得溫暖,從春夏手中拿過線軲轆,塞到婉兒懷中,“牽好了!我來拋紙鳶!”說著,她從婉兒手中拿過紙鳶,拉扯著長線跑出十步外,對著婉兒揚聲道:“婉兒,準備!”話音一落,太平便將紙鳶往上一拋。
婉兒連忙拽了兩下長線,邁步跑了一截,瞧見紙鳶搖擺飛起後,拽了拽長線,便開始放線,讓紙鳶飛得更高。
太平站在原處,莞爾看著婉兒。
那姑娘微抬臉龐,陽光灑在她清麗的臉上,就像初夏時,一株從一片碧葉中探出的雪色荷花,脫俗不自知。
太平安靜地凝望著她,嘴角揚起了一抹微笑。
上輩子伴讀三年,她就像個長不大的小公主一樣,事事讓她費心,處處要她伺候,她享受著婉兒給她的溫柔卻不自知。
從今往後,她會牽著她,護著她,許她一世,太平長安。
太平的視線沿著長線落在了空中的紙鳶上,許下了她的心願。
她並不知道,她抬眼的那一瞬,婉兒的視線便落在了她的臉上。婉兒悄悄看著太平,她確實是大唐最耀眼的小公主,她的笑就像是冬日的暖陽,可以輕而易舉地熨暖她的心。
舍不得……她怎麼舍得她?
上輩子,婉兒不是沒有起過獨占太平的念頭,隻是她這樣的出身,她不敢拉著太平沉淪至死。
可這輩子呢?將來會如何,婉兒已經知道,既然已經知道,那從心活一次又何妨?
“咳咳!”太傅站在宮院門口,重重地咳了兩聲。
太平笑意一僵,不悅地道:“知道了,太傅。”說完,她瞥了一眼春夏,“春夏,你去收拾間偏殿出來,先安頓上官才人。”
“諾。”春夏領命,走至婉兒身前,行了個禮,“奴婢幫才人把紙鳶收下來吧。”
“嗯。”婉兒將線軲轆遞給了春夏,餘光往太平那邊一瞥,太平已經與太傅一起入了正殿。
她本該入內伴讀公主,可現下她心緒已亂,隻想先靜一靜。
看不見那個惹她心亂的公主,也許她可以想清楚,她想要什麼?
春夏很快便收下了紙鳶,對著婉兒再行了禮,“上官才人,這邊請。”
“嗯。”婉兒應聲,跟著春夏往偏殿去了。
往日聽學一個時辰,對太平來說也不算煎熬,可今日婉兒住進了她的千秋殿,這一個時辰簡直如坐針氈,度日如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