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回籠 回籠一覺(2 / 2)

禁庭 流鳶長凝 5950 字 9個月前

春夏低首道:“奴婢在。”

“更衣快些,本宮餓了!”太平突然食欲大開,想到一會兒還有婉兒陪膳,心情更是大好。

“春夏。”太平又道。

“殿下有何吩咐?”春夏已經許久沒瞧見公主這般高興了。

太平低聲問道:“今日午膳有酒麼?”

春夏搖搖頭,“午膳沒有備酒。”

“去吩咐禦膳備酒,本宮今日想小酌兩杯。”

“諾。”

春夏低低地應聲,手腳比方才麻利了些,拿了乾淨帕子過來,幫殿下擦乾淨了身上的汗漬,又抱了一身乾淨長袍過來,伺候殿下更好了衣裳。

婉兒回到偏殿後,第一時間掬水洗了洗灼熱的雙頰。涼水沾染雙頰,婉兒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臉有多燙。

靜下來!靜下來!

婉兒告誡自己,拿帕子擦去臉上的水漬,走近銅鏡,看著鏡中滿臉霞色的自己,接連緩了好幾口氣,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

今日怎會亂了陣腳,讓太平如此得寸進尺?

“才人,殿下請你去正殿用膳。”春夏的聲音在偏殿門口響起。

婉兒定了定神,現在她心緒已亂,還是先靜一靜好。

“我……有些不適,想歇一會兒。”

春夏卻道:“殿下說,若是才人說身子不適,便將禦膳改至才人這裡用。”

沒想到小公主居然料到了她的說辭!

春夏又道:“才人用膳時,奴婢便去請太醫過來,這樣什麼都不會耽誤。”

婉兒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

她若跟上輩子一樣,對太平冷言避之,萬一真惹惱了太平,她隻要輕鬆一句話,便能讓她回到掖庭那個陰冷地方。

太平尚不是愛她的太平,她不可恣意妄言。

既然拗不過太平,便隻能從之。不過是一頓午膳,她便與平日一樣,靜靜地陪著太平用膳即可。

“才人?”春夏沒有聽見婉兒的回話,低聲喚了一聲。

婉兒低歎道:“妾還是去正殿陪膳吧。”

春夏福身,“諾。”

太平端坐幾案邊上,瞧見婉兒來了,笑容不覺深了幾分,殷勤喚道:“婉兒,快坐下用膳。”

婉兒垂首坐下,尚未動筷,便嗅到了一股酒香味。她低頭看了一眼斟好酒的酒盞,蹙眉道:“今日殿下要飲酒?”

太平端起酒盞,笑道:“彆怕,就兩盞,不會醉的。”說完,便含笑敬向婉兒,“婉兒隨意,我儘興。”

婉兒也不好駁了太平,舉起杯盞,小喝了一口。

酒汁醇香,入喉並不灼辣,反倒是帶著一股淡淡的果香。這是上輩子婉兒最愛喝的果酒,名喚般若湯。

婉兒的眉心蹙得更深了些,真的隻是巧合麼?她忍不住側臉看向太平,隻見太平喝下一盞,又向春夏要了一盞,天真爛漫地對著她笑了,“如何?好喝麼?”稚氣尚在,看不出半點城府之色。

“殿下,”婉兒忽然話鋒一轉,認真問道,“怎知我喜歡般若湯?”

太平神情微愕,連忙笑道:“真是巧了,本宮也喜歡這個!”話音剛落,太平隨口反問道,“婉兒喝過這個?”

這次是婉兒愕了一下,肅聲提醒:“殿下再不用膳,炙肉可就涼了。”

太平切了一塊下來,放入婉兒盤中,“也是,婉兒嘗嘗這個。”

婉兒低首,“謝殿下。”心房突突直跳,婉兒隻希望方才那句話太平沒有上心,她在掖庭多年,怎會有機會飲到般若湯?

午膳用罷,太平與往日一樣,央著婉兒給她講詩文。就在婉兒拿出《詩經》準備講詩時,外間來了武後的隨侍。

“天後懿旨,宣殿下與才人一同觀球。”

太平好奇問道:“今日是誰人打球?”

內侍恭敬地對著太平一拜,“回殿下,吐蕃王子親自上陣,言明要與大唐最厲害的皇子一決高下。”

“哦?有趣!”太平忽然來了興致,“你回去複命,本宮一會兒便至。”

內侍再拜,“天後有令,請公主換上道服再去。”

“知道了。”太平忽然憶起,這次吐蕃使臣真正的來意是什麼。隻怕馬球挑戰是假,求親是真。阿娘此舉,隻怕是想坐實她出家為道士的說辭。

婉兒也記得吐蕃求親之舉,不免擔憂起太平來。

太平揮手示意內侍退下,莞爾看向春夏,“春夏,把道服給我抱來。”

春夏聽命退下。

婉兒遲疑再三,終是開了口,“殿下今日飲了酒,不宜出去吹風,若是不舒服……”

太平頗是驚訝地看向婉兒,她似乎知道吐蕃人的意圖?

婉兒發現了太平眼底的疑色,坦聲道:“吐蕃每次來人,總有所圖,天後讓殿下換上道服去,妾想天後是怕吐蕃開口求親。”說著,她定定地看著太平,“殿下能避則避吧。”

太平輕笑道:“你是怕我遠嫁吐蕃麼?”

婉兒哪裡還笑得出來,“殿下不怕麼?”

太平淡淡笑笑,“怕有用麼?事關兩國邦好,今日能避過,明日也能避過麼?”她看出婉兒的擔心,安慰道:“彆怕,阿娘舍不得我的,她讓我換上道服,想必已經想好了拒絕之詞。”

婉兒知道武後會用什麼說辭拒絕吐蕃,可她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她印象裡,這次吐蕃不該來王子的,今次來了王子,隻怕並非上輩子那批吐蕃使臣。

太平也發現了不同之處,她更擔心的卻是婉兒。阿娘宣她去看馬球,隻為應付吐蕃使臣,為何還要宣婉兒同行呢?

“婉兒,你也換上道服。”以防萬一,太平也想保護好婉兒,阿娘會護她周全,卻不一定會護婉兒周全。

婉兒深望了一眼太平。

太平故作輕鬆地笑笑,“我就算出家為道士,也該有個陪伴的宮人吧?一會兒可要幫我打圓場。”

婉兒福身一拜,“諾。”

太平的身子微微探前,低聲問道:“若是我真去和親了,你陪不陪我?”

“殿下……”婉兒可不願瞧見這樣的事。

太平看她愁色更濃,似許諾似玩笑地道,“那種苦地方,還是不帶你得好。”說話間,故意上下打量婉兒,“生得這般瘦弱,哪兒捱得住呢?”

哪知,婉兒竟然反駁道:“殿下這是小瞧妾?”

太平笑意不減,“怎麼小瞧你了?”

“漢有解憂公主和親烏孫,馮夫人生死相伴五十載,雙雙青史留名。”婉兒挺直了腰杆,一字一句地道,“妾也能做到!”

太平心間微暖,戲謔道:“本宮可不想做解憂公主,你也彆想做馮夫人。”

雖說青史做婚書,可齊名流芳百世,可太平寧可不要那樣的流芳百世,隻求一世,許她太平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