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光山亂成這樣,找林朔已經沒有意義了。
劍氣停在布滿結界的浮屠天宮外,她跳下來,提著裙子邊跑邊喊:
“爹!”
此處有曆代掌門加固的法陣,還有瑤山老祖殘存的靈力,如果說下一刻便要天崩地裂,那整個九州最安全的地方無疑就是這裡。
灰蒙蒙的結界並不攔她,十分包容地將大師姐吞入其中。
瑤持心在空曠的殿宇裡打轉,喊一聲爹,四麵都有回音附和她。
“爹!——”
就在行將抵達仙門老祖那尊巨大的雕像前時,她身形陡然一滯,分明望見漢白玉底座上撐著一個渾身是血的人。
“老……”
瑤持心猶豫著往前邁了一步,耳邊卻聽得“啪嗒”聲響,她怔忡地垂頭,看見繡鞋從粘稠的一灘血窪裡緩緩抬起來。
而目之所及的數丈距離間,斷斷續續都是血跡。
“老爹!”
她飛奔向雕塑之下,顫巍巍地扶起瑤光明,尚沒出聲眼淚就止不住地往外湧——瑤持心長這麼大,幾時見老頭子這樣虛弱過。
“爹,我帶你去找朱雀長老,我現在就帶你去……”
瑤光掌門是個其貌不揚的大胖子,平日紅光滿麵時瞧著十分富態喜慶,好似民間哪家看鋪子的大掌櫃,此刻真元受損,五官便急速乾癟衰老,更像一隻皺巴巴的癩蛤蟆。
他周身靈氣外泄,艱難地從懷裡捧出一個鮮血淋漓的小包袱,狠狠推給她。
“這是鎮山印。”
瑤光明喘了口氣,“拿著,快走。”
瑤持心視線模糊地接過來,哪裡肯拋下親爹不管,“是要去開啟鎮山大陣對嗎?我們一起走啊。”
老頭子仿佛是連說話都吃力,又仿佛是不想和她多做解釋,奮力地把人往邊上一攘,難得如此疾言厲色:
“走!!”
她被推了個踉蹌倒退幾步。
即便不中用如大師姐,也能看得出她爹如今已回天乏術,真元碎裂是遲早的事。瑤持心兩手托著包袱,無所適從地哭著叫了幾聲“爹”。
“快,點,走!”
瑤光明從牙縫裡拚儘全力擠出三個字。
她用袖子擦把眼淚,知道大難當頭叫爹也沒用了,到底狠下心腸轉過身去,又開始了新一輪夜奔。
從後門的結界裡出來時,外麵的天完全變了樣,半空裡禦劍的不是黑衣散修就是北冥劍宗的門人,瑤持心不敢撒丫子隨便亂飛,壓低高度乘風而行了一段路程,便落下地去抱著長裙子徒步跑路。
她這一身盛裝,擺著看是富麗堂皇,真行動起來簡直是拖泥帶水般累贅,瑤持心一麵“嗚嗚嗚”,一麵沿途撕開繡紋繁複的裙擺,一瘸一拐絆絆磕磕地朝瑤光大陣的方向而去。
她心裡亂極了。
一半還沉寂在親人枉死的悲痛裡,另一半又迷茫得不知如何是好。
重啟鎮山法陣是她在臨危之際的第一反應,好比尋常人在外受了欺負會想著報官一樣。
但事實上,要催動陣法至少得化境以上的修為,整個瑤光也就長老級彆的能辦到,除此之外就是林朔。
大師姐不在這範圍之內,她去了也是乾瞪眼。
法陣又不會因為她喊兩聲就敞開心扉。
該如何是好?
或許應該先去找林朔?
還是說先聯係上附近的守山弟子?
朱雀峰怎麼樣了,玄武長老出關了嗎?
沒等她“或許”“還是”出個名堂,腳踝猛然劃過一道鑽心的刺痛,瑤持心右腿一軟,結結實實地摔了個臉朝地。
小腿的筋脈被割斷了。
她艱難撐起半身,剛痛苦地抽口了涼氣,驀地便意識到什麼,猝然抬頭。
四麵八方不知幾時出現的黑影們正從天而降,緩緩聚攏,在濃雲慘淡的夜色裡鬼魅般將她困於其中,堵截住所有去路。
“喲,這不是我們的大師姐嗎?”
包圍圈裡一個穿著內門靛藍長袍的少年越眾而出,他看上去也就凡人十六七歲的模樣,半張青澀的臉照在晦暗的月光下,聲音懶散卻惡劣。
“這麼著急去哪兒啊?”
瑤持心隻覺得他眼熟,一時卻想不起名姓,大約是時常跟在白燕行身邊的某個內門弟子。
她兩手抱緊鎮山印,不由冰涼無望地想:
整個瑤光居然有那麼多內鬼嗎?
“對呀,很吃驚麼?”
對方似是從她表情裡讀出她心中所想,理所當然地歪了歪頭,“哦,也是,如師姐這般天生含著金湯匙長大的人,是很難想象一夜滅門,全族皆亡的下場。畢竟像瑤光山這種盛產天真大傻子的世外桃源也不多見了。”
瑤持心自己就是那個天真的大傻子,聽了他這番話當下無言反駁,但情緒上又十分慍惱,於是隻好紅著眼,青筋鼓脹地怒目瞪他。
可惜眼神再凶狠,終究不能傷人,少年一點沒在意,反而被她逗笑:“彆動氣呀師姐,一路跑得如此狼狽是要找誰救命去?”
“讓我猜猜——應該是林朔吧?哈,那條瘋狗確實撐得最久,比旁人足足多半柱香,腰斬了還不肯乖乖地咽氣,最後竟自爆真元,到底是個有骨氣的。”
瑤持心握著鎮山印的手猛地一緊,指甲應聲崩斷。
她憤怒地咬著牙熱血上頭,一個手訣尚未形成,卻被對方淩空拍來的法咒打散。
少年麵容冷冽:“結印這麼慢,就彆學人偷襲了,你是剛引氣入體的劍童嗎?那些看山門的外門弟子都比你利落。”
大師姐晾著一隻蒼白的手枯坐在地上,儘管不甘心,又明白人家說得沒錯。
她現在彆說還擊,恐怕能接一招都夠嗆,哪裡來的本事給人報仇。
瑤持心自認理虧地不言語,少年卻見她這副窩囊樣心頭更有無名火。
“真不知白燕行是怎麼忍你這些年的,我若是你,爬起來跟敵人同歸於儘也好過坐在那裡哭。”
“掌門不是把上好的丹藥都喂給你了嗎?你倒是炸個真元給我看看啊!”
他說到這裡大約也覺得無趣,終於輕嘲著哼笑出聲,“罷了,是我對你期待太過,師姐這麼個養尊處優的人,哪兒敢輕易去死。”
一個殺術很快凝在他指尖。
“瑤持心,物競天澤,民間的牛羊在宰殺前也是讓人舒舒服服地圈護著,種什麼因得什麼果,這是你應得的報應。”
“下輩子再去後悔吧——”
裹挾著刀光劍影的颶風掃開煙塵,以摧枯拉朽之勢朝她麵門襲來,她大腦一片空白,倉促之間隻來得及抱頭閉眼。
視線短暫漆黑的一瞬,連空氣的流動似乎都變得緩慢了。
然而預料中足以撕裂皮肉的痛感並未來臨。
耳邊隱隱有清脆的裂帛聲。
她無端捕捉到什麼,驀地睜開雙目。
來勢洶洶的符咒恰好讓一道劍光阻攔,那劍影去勢不減,接著亂花一般閃在周遭密不透風的人牆上,快得目不暇接。
術法蕩開的刹那,刺客們齊齊應聲倒地。
大師姐仰著頭猶在茫然驚愕,月夜下的青衣人手握一柄古拙的長劍,於半空中灑下刃上鮮血輕身而落,正停在她麵前。
瑤光山內門弟子皆著藍衣,而青衣則是……
那人沒給她時間發呆,微一彎腰不由分說地拉起她的手,簡短道:“走。”
瑤持心被他一把拉到一半……沒拉起來——腿斷了!
大師姐蹣跚地跟了兩步,挺對不住地衝他抱歉道:“我……我腳上有傷,還沒恢複。”
青衣人聞聲往她腳踝處一掃,很快便抬起一條胳膊遞過去,“抓穩。”
她趕緊伸手抱住,幾乎是同時,整個人被他抄手一撈,淩空禦風直上。
這是她生平所見過,除瑤光明以外禦劍最快的人。
僅眨眼工夫就將一乾追兵遠遠拋在腦後。
才從劍招之下驚險生還的藍衫少年總算騰出手來,連著朝他二人拍了幾道法咒:“追!彆讓他們逃出瑤光山!”
天上的黑衣散修們聞聲而動,術法與利刃的光好幾次要碰到瑤持心衣角,都被腳下的劍敏捷地避開了。
她扶著青年的肩,頂著烈烈夜風出聲提醒:“我剛從浮屠天宮過來,那邊恐怕不安全了,從西繞道觀星台吧,如果防護陣法還在,應該能夠擋上一會兒!”
對方聽了似乎沒有猶豫,一聲不吭地依言掉轉方向。
“小心左邊的符……”
“啊右邊又來了!”
夜風裡,那些緊追不舍的劍光流矢一樣綴在背後,全天下好像皆是要取她性命的人。
瑤持心這一路遇上的不是想害她的就是背叛她的,幾乎以為自己要孤立無援,怎麼也料不到最後會被一個素未謀麵的小師弟所救。
人家還顧及她本事不高,禦劍躲偷襲的同時都要騰出手來回護,怕她掉下去。
果然落葉知秋,落難才能見人心。
瑤持心忍不住眼睛一酸,狠狠地拿袖子揉了一把,不讓自己太矯情。
“到了鎮山大陣附近,你就放我下去吧,我還要去開陣呢。”
青衣人終於微微偏了下頭,褐色的瞳靜默地注視她。
而大師姐全然無覺,仍在慌亂地計劃著:“我知道一條捷徑可以直達山外,等過了流雲渡,在西北方的楓樹下有個隱蔽的結界,從那裡走出去便是附近的村鎮。
“你這麼厲害,破結界想必沒問題的吧?”
青年嘴唇微動大約是要開口回答,還沒等出聲,臉色卻陡然變了,猛地一掌將她揮開。
長劍古樸的清輝迎上蒼穹驟降的雷電,短兵相接的刹那,強烈的靈風激蕩開來,白光大熾,頃刻亮得人睜不開眼。
瑤持心從半空裡重重落地,剛修複的腿筋又一次崩裂,而這次她卻沒顧得上叫疼。
驚雷帶來的威脅與壓迫感何其熟悉,天底下決計再找不出第二個。
是白燕行!
刺目的光芒與揚塵約莫半盞茶才消散到足以視物,大師姐鬆開遮眼的手,卻愕然看見她麵前那個微微躬身,不住喘息的背影。
他居然……
還擋在自己前麵,沒有走。
青年握劍的手上有順流而下滴淌的血,半邊臉陷入殷紅裡,尤其襯得那星目淩厲而陰冷,鋒芒畢露地緊盯著前方。
“師姐不愧是師姐。”
藍衫少年姍姍而來,一抹臉頰處的擦傷,語氣裡的冷嘲依舊,眼神卻比先前陰鷙不少,“都到了這步田地,竟還有人護著你。我真不知道該是同情還是羨慕了。”
瑤持心此刻沒工夫搭理他,所有心思隻落在他旁邊的陰影中。
在那裡,身姿頎長的劍修正款步走出來,一寸一寸由暗漸明。
白燕行的五官一如既往俊秀得能入畫,清雅風流的相貌每個地方都恰到好處。
他站定的瞬間,緊隨在後的一乾散修們立刻傾巢而出。
藍衫少年:“動手!”
青衣人目光一凜,帶血的長鋒向斜裡削去,將第一個膽敢衝上來的刺客一分為二。
為什麼。
瑤持心的眼眸定定凝視著月夜下那個端方挺拔的身影。
她愛過的要她去死,不相識的卻想她活下去。
四下裡陸續傳來散修的慘叫,這個不知來曆的師弟看著傷勢不輕,出手居然超乎尋常的利落,饒是左右包圍著的刺客連番上陣,竟都沒叫他們撈到一點好。
少年不免煩躁地“嘖”了一聲,剛要上前,半途卻被白燕行抬臂攔了攔。
“讓開,你打不過他。”
這話未免太不給他臉麵。
少年聽完就有些不高興,但不高興歸不高興,到底沒敢當場反駁。
對方手中劍看似古樸,通身不見一點紋飾形樣,可散發出的華光卻極為純粹乾淨,而握劍之人和這柄劍如出一轍,劍招平實得毫無花哨之意,沒有一個動作是多餘的,即便周身帶傷,依舊行雲流水地讓所有企圖逼近的黑衣人都橫死劍下。
幾個來回後,周遭的刺客漸漸也不再上去送命,隻忌憚地窺視著場中之人。
“可惜了。”
白燕行目光冷淡地看著他,“丹毒已入靈骨,若在平時,倒是個可以一戰的對手。”
持劍的青年緩緩將視線投過來,打鬥間散下的碎發若有似無地掃在眼前,將他眸中的冷厲無端加深了一倍。
兩人四目相對的瞬間,各自都從對方眼裡觸到了殺意。
雷電凝成的長鋒聚在白燕行掌中,鋒芒一閃,正要動手之際,忽然一聲壓抑許久的嗓音橫空殺了進來:
“白——燕行!”
場上的兩人都微妙地一頓,白燕行把雷霆重新握了握,放眼往對麵劍修的背後看去。
那一身狼狽的紅衣顫巍巍站起來,雙目赤紅成那樣居然沒哭。
瑤持心像有什麼不甘,往前搖搖晃晃地邁出兩步,目光尖銳如刀,衝自己剛嫁的心上人一字一句問道:
“你是從一開始就有這個打算,還是在那之後,受人蠱惑?”
擋在她身前的青年側頭看了她一眼。
瑤持心:“你說啊!”
對麵的白燕行聽完倒是不緊不慢地輕笑一聲,像往常見她發傻被逗笑時一樣。
“你覺得呢?”
雷霆劍長鳴的刹那,年輕的師弟神情微變,古劍寒光驟起,隨即破芒而上。
劍修向來在修士當中戰力最強,兩名劍修交手更是非得打得山崩海嘯不可。
一時間地麵上的人都難以直視,紛紛抬袖遮住自己的雙目。
白燕行本就是全盛的狀態,即便對麵這位招數似有古怪,要勝也並非難事,然而一番交手後,他像是發覺了什麼,口中輕輕疑惑道:“喔?”
澎湃的劍氣一經交鋒,聲勢堪比狂風巨浪,瑤持心隻覺得連四下蕩起的枯葉也帶著刀刃,刮得肌膚生疼。
她用兩手護在頭臉前勉力抵擋,幾乎快要站不穩,餘光裡分明捕捉到什麼,忙頂著靈力的威壓小跑上前。
從雲端砸下來的師弟比鐵還沉,她接住人時自己先就斷了兩根肋骨。
青年的臉上全是血,蓋住了劉海下的一雙星眸,覆滿殷紅的眼皮沉沉闔著,看上去全無生氣。
他死了嗎?
瑤持心顫著手試了試他鼻息。
還好,還有氣……
她將他抱在懷裡,不遠處裹挾著雷鳴與電光的白燕行緩緩落地,雷霆的劍鋒猶在滋滋作響。
“有點意思。”
他注視著對麵人事不省的青年,眉梢輕輕一動,“我來瑤光山的年頭也不短了,居然不知道有你這麼一號人物。”
白燕行拎著雷霆劍剛朝前行了半步,那頭一直在發抖的瑤持心不知哪兒來的膽氣,衝他大聲道:“鎮山印在我手裡,你放過他吧,留他一條命,我跟你走!”
這是瑤持心此生做下的最壯烈的決定。
爹沒了,家毀了,親朋好友死的死逃的逃。
她徹底萬念俱灰,什麼念想也沒有了,現下隻盼著好歹能保住一個是一個,好歹……
然而她的視死如歸似乎並不如自己所想的那麼英勇。
對麵的劍修壓根沒有因此停下來,他一麵閒庭信步地逼近一麵語氣平淡地回答道:“持心,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大師姐怔忡地抬起頭。
“先前我四處尋你,是以防對付瑤光明失利時好拿你作人質。”
那柄雷霆湧動起不安分的電流,白燕行看她的眼神,還不及看她懷裡的青年多一分興趣,“如今瑤光掌門已死,要不要留著你意義不大了。”
“你的命。”
他揚起劍,“沒有談條件的價值。”
瑤持心雖然早有預料,可當聽到“瑤光山掌門已死”幾個字,心裡依舊湧出一抹難以抑製的悲慟。
老爹……
五臟六腑攪得一團亂麻,她淚流滿麵地望著幾丈開外的白燕行,又惶恐又無措地支起個防護的法咒。
劍修手臂輕描淡寫地一揮,護盾被雷霆的劍光輕而易舉擊破。
白燕行邊走邊道:“就這種修為的術法,除了到凡間糊弄糊弄愚民百姓,博兩聲沒見過世麵的驚歎之外,一點用處也沒有。”
“瑤持心,你資質不行,修煉又太差,若生在凡塵根本無緣仙門,光是這點理由,就夠我殺你了。”
高挑俊朗的劍修在瑤持心的瞳孔裡逐漸放大,她癱坐在地上,一手摟著渾身是傷的師弟,另一隻手徒勞無功地放著一堆花裡胡哨的護身符咒。
白燕行停在她麵前,居高臨下的眼冷得不帶溫度。
“我不喜歡廢物。”
沒用的人就不該活著。
雷霆的劍尖閃過一抹耀眼的光,瑤持心呼吸驟然一緊,她下意識地想要逃避,可身處絕境根本無路可去。
就在這時耳邊隱約聽到一聲極輕的低語從臂彎處傳來,沉緩卻溫厚。
“彆信他的話,師姐。”
一張清秀得過分的臉倏忽充斥於她整個視野間。
“你一直都是我……”
這位憑空出現的師弟好像從頭到尾沒怎麼開口,瑤持心還是第一次聽到他說這麼長的話。
而越到後麵,青年的嗓音逐漸和尖銳的耳鳴聲重疊,渾濁不清,她隻能依稀從他開合的嘴唇讀出後半句來。
——在這世上最重要的人。
雷霆從劍修背後洞穿,繼而準確無誤地刺進他企圖螳臂當車所護著的那個女子。
真元炸開的一霎,瑤持心竟什麼痛覺也沒感受到,耳畔隻湧來排山倒海的低鳴。
她隱約被耳鳴聲包圍,五官六感集體崩潰,視覺與聽覺一並紛亂地交雜在一起。
恍惚中聽見遙遠的地方有模糊朦朧的人聲。
“東西拿到了嗎?這就是鎮山印?”
“不對啊。”
……
“為什麼缺了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