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聽瀾死的時候,身邊是枯樹孤墳,身上帶著的隻有一把劍、一壇酒。
那劍樸實無華,隻柄部綴著一枚褪色發白的劍穗,看著有些年頭了。那壇酒似是剛從土裡挖出來,底下還沾著些新鮮的泥。
他抬手揭開酒封,猛灌了自己幾口,看著那塊無字碑,將剩下的半壇儘數倒在了地上。
塞外的風吹得人臉上生疼,袍擺被風鼓動起來,在他腳下扯出一道變形的影子。他將倒空了的酒壇擱在墓碑前,彎腰時,後背的衣襟略微繃緊,渾身的殺伐氣像是被這半舊的衣裳輕輕縛住了。
地上的酒漬一點點消弭無蹤,衛聽瀾定了片刻,抽劍出鞘。
劍刃破開粗糲的勁風,發出錚的一聲嗡鳴。劍穗追著凜冽的寒芒,在他手腕間輕巧地翻出一道弧線,叫人無端想起春日裡銜枝繞梁的燕。
那好像是許多年前的春日了。
“托身白刃裡,殺人紅塵中。”一個女子慢聲念著,“當朝揖高義,舉世稱英雄……”
稚童拖著長音,晃晃悠悠地跟著念:“當朝揖高義,舉世稱英雄……”
“我們阿瀾長大了,想不想做大英雄?”
“想!”
衛聽瀾閉了下眼,手中長劍走勢一轉,倏然劃過頸間。
血瀝瀝淅淅地濺在了地上。
那稚童與女子的身影如走馬燈般一閃而逝,他嗆了一口血,不以為意地笑了笑:“英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