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綺綺在星網上枯等。

這是她守著寵物店的第四個晚上，除了那天來了又走的顧客，再沒來過新的訪客。

等待對她來說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她感受不到時間流逝的焦灼，隻要給她一個目標，她就會一直堅定地執行下去。

「叮——」

來了。機綺綺站起身。

兜帽滑落頭頂，那身白袍隨著她的起身水流一樣垂到腿根，纖細的腳踝露出半截，行走間，叮鈴、叮鈴，綴係在上麵的鈴鐺清脆響起。

黑白相間的熊貓幼獸顫顫巍巍前進，它爬到她的腳邊，好奇地撥弄聲音的來源。

它的視野很低，隻能看到一對漂亮的女足，探索欲使它抱住足踝站直，但它陷進一片柔軟白色之中，無論如何都看不清女子的臉。

“嚶——嚶——”

它急得直叫，剛想變成人形一看究竟，下一秒卻被彈出了星網。

「店內隻招待獸型顧客。」

“蛤？”

被趕出來的人睜開眼，那對漆黑的眼瞳向上轉動，半耷拉的眼皮遮住一半，沒精打采的，也凶神惡煞的。

這是他第二次進店，上一次進去空空蕩蕩，無聊便退了出去。

他的終端裡不知哪天冒出一款病毒軟件，無論如何都無法刪除，反饋星網客服過了好幾天，他們也遲遲未給他結論。

一直沒弄明白它做什麼用，今天難得又進去一次，結果還被趕了出來，這真是……

可笑又有趣。

“驕驕，你爸爸回來了。”

溫婉的婦女推開門進來，她看向躺在虛擬艙裡的繼子，柔聲說：“出來吃飯。”

艾歲驕沒應聲，他直接跳下虛擬艙，隨手撈起床腳的衛衣穿上。

衣服遮住了他纏著繃帶滲血的手臂，還有他密密麻麻布滿劃傷的胸膛。

對麵男人的神情穩重、威嚴，吃飯的速度卻吃出風卷殘雲的程度，粗魯、不講究，啪的一聲，筷子已經放在碗上。

“跟我來一趟書房。”

又是這樣。

威嚴的男人站起身，徑直上樓而去。

艾歲驕慢慢嚼了幾口，等咽完嘴裡那一點，他才晃晃悠悠跟上去。

推開門的動作有些遲疑，他想等下肯定又是一陣謾罵，但是奇異的，這次進去，中年男人背對著他，沉默看向窗外。

“爸。”艾歲驕受不了這種沉默，他出聲打斷寂靜。

“為什麼不去學校？身上的傷又是怎麼回事？如果不是阮校長聯係我，我都不知道你還沒去報到。”

“你還嫌我丟臉丟得不夠多嗎？能不能替你爸想想，什麼時候能懂事一點？”

熟悉的怒斥。艾歲驕聳肩：“沒什麼，跟朋友鬨著玩。”

“你——”男人瞬間泄氣，疲憊地搖頭，音量降下，“明天必須去學校報到。”

“還有，我找了人幫忙解決你的獸化狂躁期問題，這兩天多關注一下終端，應該會有提醒。”

“我走了，彆再給我惹是生非，你已經成年了，你記住，你已經成年了，我不可能像以前一樣事事給你擦屁股。”

門碰出劇烈的聲響。

急躁回來的男人又急躁地離去。

艾歲驕走到窗戶邊，看男人坐上軍用飛行器，攜著煙塵消失在夜色中。

他的瞳孔收縮聚焦，落在眼前映出自己身影的玻璃上。

那張和母親一樣漂亮的臉蛋，被他糟蹋得青青紫紫。

“驕驕，飯還給你熱著，記得重新盛一碗吃，我回家了。”

艾歲驕轉過身下樓，在他繼續吃晚飯的時候，他的繼母也坐上飛行器離開。

這一餐吃得極其安靜，隻有一雙筷子發出聲響。

***

4點48分。

除了一隻飛快退出小店的毛茸茸，一夜都沒有新的顧客。

機綺綺坐直身子，看向旁邊還在呼呼大睡的歌子雅。

她就著漆黑下了床，靠向她，搖晃她的肩膀。

“嗯……什麼呀，好煩，走開。”

搖晃的幅度加劇，歌子雅從睡夢中掙紮醒來。

她猛地坐起身子，嚇得頭發都要豎起來，嘴裡不斷重複：“幾點了？”

機綺綺向她告知了當前的時間點。

歌子雅崩潰大喊：“完蛋完蛋，來不及了，快點套衣服直接下去，我們得跑到演練場，它離這裡有三公裡多啊。”

一陣忙亂，歌子雅拿水糊了把臉就往外衝，看機綺綺還在裡麵站著不動，急得她心頭冒火。

“怎麼還不走呀，快快快，跑起來，遲到要罰跑圈的。”

她拉起機綺綺的手就開始狂奔，一開始衝得太快，跑到半路有了疲態隻能勉強的快走維持速度。

“哈……哈……你，你先走，不用、不用管我。”

歌子雅單手叉腰，另一隻手做驅趕動作。

她跑得臉紅脖子粗，抬眼一看，機綺綺臉色正常得連一點紅暈都沒有，她好像在遷就她的速度，跑動的身體有種說不出來的韻律，很好看也很……愜意？

“這種時候就彆管我啦，你跟著這一路上一樣在跑的人走，肯定能到演練場，快走。”

歌子雅內心流寬帶淚，捏著無形的手絹揮阿揮。

機綺綺見她反複強調讓她先走，她轉回頭，真的按照她說的，跟隨奔跑的大隊離去。

留在原地寒風蕭瀟的歌子雅寬帶淚流得更凶了。

“讓你先走真的馬上走啊，怎麼也不安慰我兩聲。”

接著她直接唱起來：“啊～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

“哈哈哈，你這個戲精，快點跑啊，我先走一步啦，小短腿～”

跟歌子雅一樣常常吊車尾的女孩子狂奔而去，她囂張的聲音聽得歌子雅直跳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