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暮色冥冥，淩棲風有些心煩意亂，抬手欲關窗，卻見趙鈞一張臉倏地湊上來。

“二哥。”他笑嘻嘻地，右手端著一個小漆盒，左手撚著塊杏仁餅往嘴邊送。

淩棲風麵色不佳：“作何？”

趙鈞瞧見淩棲風臉色，打消了跳窗進屋的念頭，從正門進屋來。

“我今日下午去拙園瞧謝大哥了，喏，杏仁糕，帶回來給你吃的。”趙鈞說。關於這杏仁糕，可是有個有趣的故事。趙鈞記得，淩棲風小時候最不喜歡吃的便是杏仁糕。他年幼時專門愛乾討打找揍的事，曾騙淩棲風吃過一小塊杏仁糕，結果被淩棲風掐訣禁言了整整五個時辰。淩棲風是在天心閣時，某一天突然喜歡上了吃杏仁糕。

趙鈞繼續說：“謝大哥這處的杏仁糕可真是好吃。二哥，你試試。”

淩棲風看了眼趙鈞漆盒裡的杏仁糕，問：“杏仁糕是你從謝大哥這處討來的？”

趙鈞點點頭。

淩棲風知道，謝扶雲從小便對杏仁過敏。

他察覺到自己的呼吸有些變重。

淩棲風往屋外走。

身後趙鈞問：“二哥，你去何處？”未得到回答後，他又喊，“這杏仁糕你不吃，我便拿去給若若吃了。”

雨水在簷下拉成綿綿的長簾，暮色中，一樹樹紅粉白淡被浸得嬌豔欲滴。

步重歌和謝扶雲坐在竹亭中，一麵飲酒，一麵觀花。

步重歌抱怨：“趙鈞還是同從前一般，一張嘴叭叭叭能講個不停。”她本來同謝扶雲坐在一處好好地敘舊，趙鈞突然出現，步重歌躲進閣樓，在樓上等啊等，等到傍晚才見趙鈞起身，更氣人的是，這家夥走前，還帶走了一大盒的杏仁糕！

謝扶雲聽她埋怨，不語但笑。

兩人聊從前在天心閣的舊事。步重歌發現，謝扶雲的記性遠比她要好，許多事，她都記不大清了，謝扶雲卻都能說得十分明白。

步重歌看著謝扶雲，他現在比年少時的身形要高大許多。謝扶雲是前任盟主謝煊的養子，幾千年前，洛城謝氏受邪祟圍攻，謝氏一族儘遭屠戮。洛城附近的薛氏趕來時，唯餘謝扶雲一個活口。

之後，謝扶雲被白老太太帶回梧州。

洛城之圍，謝氏滅門。此後，薛氏被推舉為中原盟主。從前常為人們口中的城謝氏變成了現今的洛城薛氏。

在天心閣時，謝扶雲體弱，或多或少又因為那層緣故，薛氏囂張跋扈的小混蛋薛如玏總愛欺負謝扶雲。

雖然大多數時候，因為淩棲風在場，薛如玏有所顧及，倒是裝模作樣不敢動作。但淩棲風總會有不在的時候。

步重歌便是在那時同謝扶雲認識的。

“薛如玏那時被你揮劍嚇得屁滾尿流，跪地連聲求饒。”謝扶雲回憶。

步重歌笑得不行：“是麼？”

謝扶雲說：“那時，你從假山上跳下來，揮劍的樣子，我現在還記得。”

步重歌又不由得稱讚：“謝扶雲，你記性可真好。”

謝扶雲沉默一會兒，轉而說：“這月初十，文淵樓會閉閣一段時日，屆時閣內無人，看守也會稍加鬆懈。”

“好。”

謝扶雲問：“步重歌，你想拿這丹陽心法來治寒症？”

“嗯。”步重歌含糊應了聲。

“其實，你若去同二郎說，他也是願意給你的。”

“他？”步重歌揚起眉毛，又想到淩棲風近日的種種惡劣行徑，道，“他沒捅我一劍就算不錯了。”

謝扶雲無奈地笑著搖頭：“你們從前雖然交情不深，但關係也不算差。二郎是個麵冷心熱的性子，你向他求助，他定是十分樂意幫你的。”

步重歌想辯駁甚麼，但最終選擇閉嘴不說話。她想，謝扶雲一定是不知道當年她同淩棲風那件事罷。

謝扶雲看著步重歌那擰得快要打結的眉毛，有些想笑：“步重歌，有件事，你一定也不知道罷。我從前一直覺得，二郎——”

忽然，步重歌噌地站起身，掃了一眼院門外，身形一閃，衣袍擦過花葉，便躲進了對麵閣樓之上。

謝扶雲看見閣樓房內燈火一晃，又側首看向院外。未幾，隻見院外石子小徑上出現一柄傘，傘下是一抹影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