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珩生是這裡的……
他雖抱有慈悲,卻很難去乾預什麼。
所以他沒有反駁什麼,他的確要離開。想到那孩子對他的依賴,元衍心中難受,任由思緒纏繞,最終如彈去衣襟上的竹葉一般拂去。
珩生站在陰影裡,仍舊是誇張的打扮,好似掉進繃帶堆被纏了好幾圈,可憐又顯滑稽,若是教師尊見了定要笑罵,一邊被扯過去,看看傷得究竟如何。
今日魔神似乎趕趟兒。下手格外重,他趴泥地裡血水混泥水,緩了好久,回來時吃了藥,換了衣衫,又借著繃帶故作滑稽。如今真被傷了心,倒覺得這滑稽真了幾分,眼前水霧迷蒙,他如同來時般悄無聲息地走了。
元衍等到月上中天,不見人來,催兩個小徒弟去看,回來說是已睡下了。
便讓他們服侍著睡下。
“今日忙得很,不見吃飯,睡覺也不來。”
兩小童很是替他不平。
元衍沒說什麼,隻是讓他們將前些日子放在這裡的藥送到珩生門口,不要驚擾了他便作罷。
日子仍舊如流水般的過。
珩生很少來了。
元衍有時會聽見些動靜,等看過去又不見什麼,仍舊是庭院深深深幾許。
他的好師門那裡,催人來信。元衍就叫小徒弟們將珩生跟魔尊死磕的事添油加醋地說了。過了沒幾日,對外宣傳閉關的老三過來了。
三長老一進門,兩小童識趣地倒水。
他甫一坐定,便探半邊身子,小聲道:“這幾日那孽徒怎麼不跟你親熱了?”
元衍沒好氣地白他一眼,尖酸刻薄道:“閉關可有成效?”
有個屁的成效。
三長老哼哼幾句,又道:“老大那裡穩住了。說是什麼再觀察觀察,你的好徒弟太唬人了,昨晚上打得半邊天扯雷電火花……”
說到這兒,他由衷地給元衍豎個大拇指:“你是這個。”
元衍昨晚也聽了一夜的雷聲。
越想越氣。
這小兔崽子還真是一麵也不見。
如今並不想附和這話題,權且揭過:“老大這麼多年了,修為卡在那裡,現下裡誰服氣……”
“不錯。”老三目光閃爍,看向元衍,“你呢?”
元衍道:“我現在對這個沒興趣,隻是記掛自己這兩條腿……”
老三很是滿意,寬慰道:“當初你被那小崽子傷癱了,老大說都沒說一句……”
“畢竟是門派的殺器,毀譽參半,也是博名聲的好方法。”當初原主癱得突然,門派上下竟然全然一致的團結,裝瞎得讓原主都懷疑自己是否還存在在這個世界。
不過老大的心思,他還是明白的。動一個老虎,還是不理一個要死不活的人,很好選。
如今老大的心思也不難猜。珩生跟魔神杠上,他再讚成不過。這幾年來,珩生在門派內的呼聲越來越高,眼中刺哪能放任下去。
若是他殞命……
元衍旁敲側擊:“若是我那孽徒死早了,這門派你還得等個千二百年的,多不劃算。”
老三在懷中掏了一個卷軸,放在桌上,往元衍那裡推了推:“師弟大義,我還怕你嫌他死得不夠早。這是魔神的秘辛。”
他得意之色溢於言表:“小輩還是嫩了點,打蛇打七寸,裡頭還有些我私藏的丹藥,先給卷軸,再給丹藥。”
他出門時仍在強調。元衍握著乾坤袋的手揮了,揮,老三受此輕視,也不生氣,哼著小調走了。
先給卷軸,再給丹藥。
元衍困了,想回房,那兩小童也不知去了哪裡。他伸手試著操控,一隻手覆蓋在他手上,鼻尖嗅到若隱似無的血腥氣味,還有熟悉的藥香。
元衍抽回手,板著臉道:“回來了。”
珩生將輪椅調了個個兒,屈膝蹲在元衍麵前,仰頭望他:“師尊想我了嗎?”
元衍總覺得他白了些,難道被打虛了些?先前那些藥都放他那裡去了,他捏了捏手中的卷軸和乾坤袋,老三那句意味深長的話猶在耳畔,哪敢隨便給他吃。
這些動作被珩生看在眼裡,他唇角勾了勾,勾起幾分勉強笑意:“剛才有人來過?”
元衍道:“沒有。”
“怎麼笑得這般難看,吃了沒有?”
珩生將臉頰貼在他腿邊,答非所問:“快了。師尊,我很厲害的。”
頭發垂下來,愈發暗紅的火焰紋章隱匿其中。
“我看你是太累了,好好休息幾天吧。”
兩人間許久不見,說話都勉強。元衍倦怠,珩生明顯的心不在焉,最終還是由珩生將他送到房間去,期間兩人各有心事,沉寂的空氣仿佛要將人溺斃一般。
兩小童回來,手中把玩著玉蝶,見輪椅上的人影,很是興奮地上前展示:“師尊,三……”
輪椅轉動,珩生額間火焰紋飾暗沉得猶如一抹紅鏽,又如同放沉了的血漬,他垂眸看著小童手中的玉蝶。
兩小童汗如雨下。
每個長老門下弟子的玉都是不一樣的。元衍門下的應當是一枚綠竹葉。
他也曾經收到過,後來碎在一個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