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炷香能揮散多少煙霧呢，可他現在連珩生的臉都看不清，卻又覺得無數雙眼睛在他頭上綻開，好似有巨大的怪物盤旋在他頭頂，還有若有似無的吞咽的聲音。

珩生：“你可以走了。”

老三驚駭地回神，訥訥道：“是……神仙，我能自己仿一個神像嗎？”

珩生點頭。

“那能……”

“轟”一聲，直接被掃地出門了。

珩生把泥塑抱在懷裡，冷眼看著他：“滾。”

還想拿走他的泥塑。

老三哪敢反駁，揉著腰哼哧哼哧跑了。

元衍聞聲過來就看到了這一幕，彆說，當偽神就這點好，對信徒打殺，信徒都不帶反抗的。

這點罪過跟偽神身上的罪孽相比，九牛一毛了。

新生的偽神對於這點，無師自通。

元衍氣笑了。

真不知道自己來乾嘛的，想走，又看見被珩生抱在懷裡寶貝一樣的泥塑。

“你現在都有信徒了，讓他給你打個金的。把那給我，我替你扔了。”

珩生癟癟嘴：“不要。”

元衍走過去，拉著他坐門檻上，腳邊就是碎木屑。

“他許的什麼願？”

珩生怕他要自己的泥塑，手心都沁出汗來，指尖暈上了泥漬。

“再按化了。”

他聽了元衍的話，連忙加了幾道術法，好像再不動作，自己的神像就要融化了一般，還不忘瞪元衍一眼。

元衍氣消了一大半：“這麼喜歡啊？”

珩生點點頭，仍舊將泥塑抱在懷裡。

“他求我，殺了掌門人。”

元衍：“……你打算殺？”

珩生這才騰出手，千千萬萬璀璨碎片凝聚，形成一個個獨立的小空間，裡頭是掌門人奇奇怪怪的死法。

很多種……

元衍看得入迷：“你這裡麵，有沒有通向其他世界的通道？”

珩生偏頭，看見元衍眼底倒映的光華流轉，不舍得眨眼：“你要去哪裡？”

“沒有。”

元衍失望地癟癟嘴，於是不看那團空間了。珩生也跟著癟嘴，倘若自己再凝視元衍，是沒有由頭的。

小空間裡的人再警告他，要收斂一點，小心師尊不要你了。

甚是可笑，他都是偽神了，還怕一個凡人要不要他。

這難道不是看他自己的意願嗎？

縱使如此，他還是收斂了目光。

元衍：“去哪裡，去自己該去的地方。”

他站起身來，拍拍衣擺：“把這裡收拾乾淨，不要用術法，忽悠師尊，最後挨凍的是你自己。”

珩生點頭，想要反駁自己現在有人供奉了自然不會怕凍著，看見元衍離去的背影選擇閉嘴。

他用手撫上胸口，好奇怪，好像自己總是在看師尊離去的樣子。

這也就算了，為什麼，心這麼痛？

元衍回到自己院中，悶頭就睡，一進入靈台，就坐在霧氣裡發呆。

掌門人要是死了，這山門裡就不平靜了。

老三現在對珩生恭恭敬敬，等掌門人位置坐穩了，以他的性子難免會對珩生下手。

山雨欲來……

按這種推演，自己最後要殺的，要麼就是老三，要麼就是……

元衍長歎一聲：“要麼怎麼說不可結緣不可結緣，就是如此！”

一縷幽魂飄過來：“仙人在煩惱什麼？”正是這個天殺的原主。

元衍隱去了自己的來曆，將事情說了。

原主瞬間意得誌滿起來，搖頭晃腦：“我不懂仙人在煩惱什麼？”

“要是我，我就在其中煽風點火，讓這二人鷸蚌相爭，那徒弟偽神又死不掉的，後期用於囚禁，將他的能力歸我所用，門派裡的競爭者最好全死掉了，我再不得已當個掌門人……”

“甚至仙人誌不在此，也可以善用這偽神，威逼利誘，又有山門的資源，何愁不能飛……”

元衍聽得嘴角抽搐，將原主團吧團吧，一腳踢飛。

“就知道你放不出好屁……”

這廂裡，珩生看著小空間裡，自己被綁在地牢裡。而白日裡還在同自己說笑的師尊，正拿著法器一寸一寸搜刮自己的魂魄……

“到底如何才能成神，說！”

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珩生，望向他，嘴裡吐出一口血：“不要看，不要信。”

珩生：“……”

都到這份上了……這次就算了……下次不要被我看到了……

他若無其事地翻了個身，沉沉睡去。

嫋嫋煙霧裡。

珩生閉眼坐在那裡。

無儘的黑暗中，有腳步聲響起。

他睜眼，見小一號的自己，拖著劍從雨幕中走來，路過他，停在幾步之外。

“師尊，我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