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李再醒來,總覺得有什麼不一樣。
比如,一抬眼就能對上師兄的漂亮眼瞳。
怎麼回事?
像中邪一樣,他臉頰微熱。這人簡直是恃美行凶。
回想起睡前的經曆,竟然也隻能回想到自己給師兄提水。難道是小小的提水,也能俘獲師兄的芳心。
他都不敢想的。
連忙搖搖頭。
珩生看著他:“我方才準備了熱水,師……師弟你要不要泡澡?”
不知是不是燈光的原因,他的臉頰透著粉,一雙眼眸掩飾一般地垂下,將裡頭莫須有的柔情蜜意襯了個十成十。
難道是我給他下了蠱?
不對,我也不是苗疆的。
明明是簡陋的旅館。之前他給珩生倒熱水的時候,還沒有這麼齊全的東西。
陳李看著憑空出現的屏風,精致的擱物架上一壺酒,旁邊是一個陶土小盞,頗有意趣。
隻是……
陳李惴惴不安,他何德何能啊。
繞過屏風,澡桶裡甚至鋪滿了花瓣。
陳李:“……”
他乾澀著聲音開口:“師兄你……你還挺貼心的。”
隔著屏風,珩生坐在桌邊,背對著浴桶,聞言笑道:“師……師弟你受用就好。”
那話音便好似貼著耳畔一般,又像是一隻骨節分明的手,順著陳李脊椎捋了一把。
他耳尖紅透,慢慢解開衣衫。
陳李:“……”
外袍裡襯裡一大片字跡。
大概是自己埋怨珩生冷漠油鹽不進,落筆憤憤然,又兼之一兩句油然而生的讚美。多是在誇珩生師兄的一雙多情眼,最後幾句帶過了鎮中的古怪。原來的確是三日,一日一輪回,周而複始。
再聯係掌櫃的的話,很明顯,十日就是期限,要是超過了,多半就是發狂消失。
如他這般神思不屬,應該是迷失了。
泯然鎮人矣。
這些信息很明顯是不能直接和珩生共享的。
不然掌櫃的早就說了。
他心下立馬就得出了結論,他們正處於一個非人的域中。
單獨的小空間,域主人就如同造物神一般。
祂的規則是死線。
再者,珩生的反常是不是就跟這域有關係?
又或者……他已不是珩生?
陳李歎了口氣。
珩生道:“怎麼了?”
陳李下半張臉埋在水中,鼻尖花香馥鬱,深吸一口氣,佯裝無事道:“師兄,我方才暈倒了,頭腦空空一片。”
“哦……”
珩生立即站起來,又躑躅不前:“那有什麼不適嗎?”
“還好,隻是想不起暈倒前發生了什麼。”
“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想不起來就不想了。”
“哎!”
屏風後,響起水聲,珩生連忙繞過去查看,誰知被陳李一手抓住衣襟,一手抽出佩劍,橫在脖頸處……
而師尊,出水芙……不是,出水後胸膛裸露,幾處花瓣纏綿,不忍離去。
他微微偏頭,臉有些發熱。
“你到底是誰?”
珩生不敢多看,視線落在屏風上,花鳥繡紋,角落裡甚至落了個不明顯的囍字,像是哪家小女兒閨閣所作,愛意不敢宣之於口,便困於絲帛之上,靜水流深。
珩生:“珩生,師承……元衍。”
“元衍又是誰?”
珩生垂下眼眸,終於肯看陳李一眼:“是我……是我師尊。”
陳李不知真假,便將他佩劍又往他脖子送。私人佩劍一般不肯噬主,誰知那佩劍像是瘋了一般,力道大得帶著陳李往珩生身上撲。
“啊!”
珩生任由他貼住自己胸膛,見他嚇得不敢睜眼:“沒有傷到的。”
接過劍,還劍入鞘。
他也明白陳李此番是自己變化太大而疑心,勸慰道:“我是珩生。”
陳李一番試探下來,已經知曉了,“唔”了一聲。
他撐著珩生的胸膛,耳朵都紅了,和他拉開距離:“師兄,方才……抱歉。”
珩生也不敢多看:“無妨。”
經此變故,兩人隔著一扇屏風半晌無話。
陳李捧一把水潑在臉上,天呐,他剛才衣衫不整的在乾嘛?!
不過……他睫羽承受不住那片花瓣,於是花瓣便往下墜落。他鬼使神差地接住,花瓣落在雙手之上。
如此容易,如此簡單。
隻要挽留住花瓣就好了。
隻要把珩生師兄引向迷失就好了。
他們會重複這一天,再也不分離。
這麼一想怪怪的師兄簡直就像是上天的饋贈。
隻要他想,他就能得到。
與此同時,珩生也坐在桌邊發呆,不知他想到了什麼,臉上越來越紅,不堪重負地將臉埋在雙臂之間。
“不可以……”
他低聲喃喃。
不可以的。
他是很願意,但是師尊……
但是師尊不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