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辛苦苦收回來的黃豆,趁著天好,她得趕緊脫粒。
不然萬一天公不作美,這個節骨眼上來一場雨,可就糟糕了。
將三畝地的黃豆攤平在院子裡,她又從西倉房裡將連枷扛出來,一連枷接一連枷地抽打黃豆秧。
這是個力氣活,高強度抽打兩刻鐘,薑椿就累得滿頭大汗氣喘籲籲。
她往地上一坐,邊用袖子擦汗邊在心裡吐槽:“叫你丫寫種田文,現在好了,遭了報應,被老天爺扔進來種田了吧?
種田文其實都是異次元奇幻文,莊稼隨便種一下就能豐收,隨便收割一下就糧食滿倉。
現實就是我光是打個三畝地的豆子都累得死狗一樣,什麼美人不美人的,現在是什麼旖旎心思都沒了,隻想往地上一躺開擺。”
正歇息著呢,院門突然“嘎吱”一下被推開。
薑椿還以為是自家老爹薑河回來了,誰知抬頭看過去,卻發現來的是她祖母李氏。
她叫人:“奶奶。”
李氏長著一雙與劉婆子這個表姐如出一轍的小眼睛。
這會子兩隻小眼睛正緊盯著地上的黃豆秧,嘖嘖誇讚道:“喲,你家這黃豆可真夠結實飽滿的,比你二叔家的要強不少。”
薑椿立時警惕起來:“我家那可是西河邊的上田,花了大價錢買來的,要是連二叔家的中田都不如的話,那誰還買上田?”
她刻意在“大價錢”三個字上加重了語氣。
但沒卵用。
李氏直接開門見山:“你彆偷懶,趕緊打,打好給我裝二鬥,我去李寡婦那換豆腐吃。
彆個都是一斤豆子換一斤豆腐,你家豆子這般好,我估摸著八兩就能換得一斤。”
薑椿:“……”
一鬥在大周折合十五斤,兩鬥就是三十斤。
這老太婆張口就想要走三十斤黃豆,可真敢獅子大開口。
薑椿輕哼一聲,陰陽怪氣道:“奶奶說的這是什麼話,二叔家可是種了足足二十畝地的黃豆。
你老跑我家來討黃豆,不知道的,還以為二叔不孝順,連豆腐都舍不得換一塊給你吃呢。”
不等李氏回懟,薑椿又話鋒一轉,開始賣慘:“不是孫女我舍不得這兩鬥黃豆,實在是我們自家還不夠用。
我那贅婿身子骨弱,大夫說吃不了葷腥,家裡這點子黃豆,得全部拿去縣裡油坊榨豆油。
十斤黃豆出一斤豆油,我家這點子黃豆,統共也就能榨出來三四十斤豆油,能頂什麼用?
我正犯愁該跟誰家借點黃豆呢,不如奶奶你疼疼你孫女婿,幫著從二叔家借個百八十斤黃豆來給我們榨油使?”
李氏這隻鐵公雞頓時炸毛:“好你個椿娘,你不想著孝順我這個老婆子就罷了,淨還想薅你二叔的羊毛,心可真夠黑啊你!”
薑椿冷笑:“當年爺爺留下二十畝地的家底,你老分給二叔十畝,自己留十畝養老,讓我爹淨身出戶,倒是不心黑。”
李氏半點不心虛,振振有詞道:“你爹沒兒子,我們老薑家的家底肯定要留給桐哥兒這個將來要頂門立戶的男丁。”
這個桐哥兒,說的是薑二叔薑湖的兒子薑桐。
薑椿不屑地“嗤”了一聲:“那你老去跟將來要頂門立戶的男丁桐哥兒討黃豆去,我這個賠錢貨可沒有黃豆給你。”
李氏見她油鹽不進,氣哼哼道:“你爹呢?你這賠錢貨摳門精,我不跟你掰扯,我跟你爹要去。”
薑椿站起身來,拿起連枷,對著地上的黃豆秧“劈裡啪啦”一陣猛敲。
然後扭頭看向李氏,哼笑一聲:“如今我招了贅婿,是家裡頂門立戶的頂梁柱,你猜我爹是聽你這個讓他淨身出戶的老娘的,還是聽我這個以後會給他養老的閨女的?”
李氏色厲內荏道:“再怎樣,我都是生他養他的親娘,他還能棄親娘不顧?就不怕村裡人戳爛他的脊梁骨?”
薑椿“噗嗤”一下笑出聲來:“奶奶你這樣黑心的親娘都沒被村裡人戳爛脊梁骨,我爹怕什麼?”
李氏才要張嘴,突然院門“嘎吱”一聲再次被推開。
薑河肩膀上挎著褡褳,手裡提著隻滴血的麻袋,生怕弄臟大門,艱難地擠進門來。
“椿娘,毛員外給了二十斤肉、兩幅下水,你去村裡問問誰家要買肉的,便宜賣出……”
薑河在院外就聽到連枷聲了,曉得閨女正在院子裡打豆子,所以才剛進門就喊叫起來。
話才說到一半,就瞧見了滿臉憤懣的李氏。
頓時臉色有些不好看。
薑椿惡人先告狀,嚷嚷道:“爹啊,奶說咱家黃豆比二叔家的好,要討二鬥去跟王寡婦換豆腐吃。”
要不說是父女呢,薑河立時就甕聲甕氣道:“換什麼豆腐,我自己都舍不得換塊豆腐吃,咱家這點子黃豆,還不夠給你贅婿榨豆油吃的!”
父女倆都這般說,李氏不信也信了。
她側頭往西屋的方向瞪了一眼,恨恨地罵道:“招這麼個中看不中用,成日除了費錢就是費錢的玩意兒進門,指望他給你薑大傳宗接代簡直就是做夢,還不如指望桐哥兒呢。”
中看不中用,成日除了費錢就是費錢的玩意兒.宋時桉:“……”
他隻是身子骨弱,耳朵並沒聾。
薑家父女倆狼狽為奸拿自己當擋箭牌敷衍李老太,李老太趁機指桑罵槐。
這幫薑家人,沒一個好東西,果然就該一個不留,全除掉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