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朝空說完便向外走去,紀拾煙趕忙叫住了他:“隊長你的衣服。”
陸朝空沒有回頭:“夜裡冷,你先穿著。”
見他自己卻穿的很薄,紀拾煙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你不睡嗎?”
“我再打兩把。”
“隊長。”
陸朝空腳步一頓。
紀拾煙抿了下唇,道:“我現在睡不著,我能和你雙排幾把嗎?”
他對KPG有過了解,知道KPG的輔助與自己打法風格很是相似,而KPG輔助馬上手傷退役,從今天晚上後者還治療了一段時間來看,估計也沒怎麼和其他人一起訓練。
陸朝空剛才雖然偶爾會看自己的選手鏡頭,但不管爆發大或者小規模團戰時,他還是在複盤。
電腦瀏覽器開著近三年KPG和CJ的全部決賽錄播,陸朝空說他再打兩把,應該是把最近兩年的比賽已經全研究過了吧。
紀拾煙想,自己也許能幫上點什麼。
陸朝空沉默了片刻,道:“好。”
等匹配時,紀拾煙拿手機查了一下自己現在這個id Efface的意思——隨時間流逝而抹去或忘卻。
他前世的id是ym兩個字母,因為池眠讓他把兩人的名字縮寫各放一個上去,但不許用c。
雖然前世那個id已經揚名立萬受人仰慕,但紀拾煙還是喜歡現在這個。
像他自己一樣,終會消逝在時間的洪荒,不會也不願被人記起。
他還偷偷查了一下陸朝空的id,意思是轉瞬即逝、朝生暮死的。
紀拾煙不知道陸朝空為什麼要取這麼一個……帶著悲劇色彩的id,但他覺得也挺像自己,因為Ephemeral做名詞釋義是短命的生物。
半世浮萍隨逝水,煢煢無所依,朝生而暮儘。
此一儘,曾經存在過的痕跡也被人抹去,無從記起。
就好似白來了一趟人間。
進入BP界麵,紀拾煙恍然回神,發覺自己大概是到了深夜情緒開始不對勁了。
他揉了下自己的臉,側過頭,去問陸朝空:“需要我玩什麼輔助英雄?”
“隨你。”
“唔。”
紀拾煙想了一下:“版本強勢輔助英雄有哪些?”
話剛出口,他就愣了下。
他從三年前而來,這半天時間過得太充實還沒來得及了解當前版本,但從陸朝空的角度來看,作為輔助位,連版本強勢英雄都要問ad,還做什麼職業選手。
“我……”
“軟輔是璐璐娜美,硬輔洛錘石布隆都可以。”
紀拾煙的成名英雄就是洛,盛大登場打斷對方關鍵技能,輕舞成雙靈動折返,而驚鴻過隙在敵陣來去自如、掌控戰局。
於是他選定了洛。
陸朝空選了當前版本強勢ad英雄女警。
兩人的配合依然有種奇異的默契,每次紀拾煙盛大登場抬起對麵ad,陸朝空總能第一時間穩穩在對麵ad的腳下放一個夾子,在那人還沒有反應上來之時便暴擊加上E的爆發傷害直接秒殺。
而後紀拾煙輕舞成雙再回到陸朝空身邊,同時微光飛翎給他回上一口血。
29分鐘就打完了這一把,陸朝空10/0/4已經超神。
第二把見陸朝空選擇了厄斐琉斯,於是紀拾煙鎖下了錘石。
六級時,敵方打野正一個人在打龍,紀拾煙隔牆勾中了打野,同時閃現回來在陸朝空身邊扔了一個燈籠,而後觸發一技能第二段,直接帶著遠在下路線上的陸朝空一起到了龍坑。
厄斐琉斯拿下一血。
又是不到三十分鐘就結束了對局,陸朝空依然是完美的KDA。
一打起遊戲來紀拾煙便有種忘我的境界,他等著陸朝空再開一把,卻遲遲不見陸朝空點下匹配。
紀拾煙轉過臉去看陸朝空,對上了後者深色的眸子。
陸朝空說:“我看過你在二隊時的比賽視頻,你不是這個打法。”
紀拾煙一怔,心臟驟然咯噔了一聲。
他忘了自己已經換了一具身體,而對於職業選手、尤其是陸朝空這種頂級職業選手來說,一個人風格和打法的變化太容易被看出來了。
尤其還是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化,尤其紀拾煙自己的風格是一般人模仿不來的。
雖然麵前坐著的是陸朝空不是池眠,但紀拾煙還是有一種被認出就會回到那個人間煉獄的恐慌,他大腦是一片空白,就這麼睜著無助的眼望著陸朝空,嘴唇微張、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不用怕。”
陸朝空道:“很多輔助都會去模仿紀拾煙,但他的打法沒有那麼好學,彆因此丟失了自己的風格,得不償失。”
紀拾煙微怔,他突然想起來陸朝空以為自己是自己的粉絲。
他提起的心臟緩緩放了下來,還好陸朝空隻是以為自己在模仿偶像,並沒有朝荒誕的方向去想。
“知道了。”
紀拾煙垂下了眼:“抱歉……”
陸朝空卻又道:“但你是我見過模仿紀拾煙最成功的,這也是我把你提到一隊的原因。”
紀拾煙不知道該說什麼。
前世陸朝空出道之前,紀拾煙就在峽穀之巔遇到了一個ad,和自己配合異常默契。
兩人一路雙排登頂王者排行榜,而那個ad給紀拾煙說他會去KPG,問他要不要來。
紀拾煙有些心動,於是他去問了池眠。
從這輩子看陸朝空和池眠的關係,也許那個時候池眠就知道是陸朝空邀請他去KPG了,自此對紀拾煙的態度急轉而下。
紀拾煙不知道為什麼池眠這麼厭惡陸朝空,一涉及到陸朝空就開始發瘋,也許池眠知道陸朝空……對自己有點不一樣的情感嗎?
……有嗎?
紀拾煙還記得自己墓碑前陸朝空那句“對不起”和“我好想你”,但他絞儘腦汁也想不起來自己那短短一生有什麼地方值得他去道歉、以及想念。
“我和紀拾煙打過一段時間雙排,本來也許有機會一起上賽場,但是他……”
陸朝空的聲音很平靜,就像他說“對不起”和“我好想你”時的那般平靜,就好似方才他對著自己選手鏡頭時不經意顯露的傷感隻是紀拾煙的幻覺。
但未完的後半句兩人都心知肚明是誰的手筆,也都心照不宣不願那麼直白的提起。
空氣再度陷入了寂靜,隻有電腦主機輕微的散熱聲音,在這片空間被無限放大,打在耳畔擾亂著本就一團糟的思緒。
良久,紀拾煙依然沒有抬頭,卻輕輕開口了:“那你才要好好休息,打一場勝戰給紀拾煙的在天之靈看。”
陸朝空搭在鼠標上的指尖一頓。
他望著與自己並排的錘石的戰績,沉默了半晌,還是關閉了電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