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正式對上了眼神,他敲了兩下玻璃,按下車窗,仿佛他才是那個要上車的人,隨後像是完全忘記自己若無其事地路過了對方三次,用尋常平緩禮貌的聲音向著對方問道:“晚上好,請問需要幫助嗎?小……”
他的聲音在看清對方的容貌後戛然而止,赤井秀一難得感到一陣失語,那個身影撥開樹叢走入了燈光,此時更加清晰:如他所料的是一位女性,淡金色卷發,剪得有些過短,意外地比想象中的更高一點,褐灰色高領毛衣,隱約可以看見鎖骨處突出一些痕跡,大概是某種項鏈的首飾,左手戴著黑色的半指手套,不知道是出於什麼潮流,隻帶了一邊,清晰可見右手拇指根部的銀色素戒。
——這不能怪他,畢竟任誰在這種情況下看到一個神似自己年輕母親樣貌的人從樹林中走出來,多少有點被發現晚上跑出去瞎晃的心虛。他開始後悔自己沒換上衝矢昂的皮出門了。
直到借著燈光看清對方的眼睛,那種複刻了赤井家淩厲的樣貌被意外圓潤的下垂杏眼中和,連瞳色都是讓人覺得無害的紫藍,甚至讓她容貌略顯幼態——這其中能讓人遐想的地方可不少,但這點情緒很快被他壓下去,甚至沒在臉上顯露出半分,赤井秀一用剛才的語氣打著圓場:“真抱歉,您和我認識的一個人有點像——請問需要幫助嗎?”
這種搭訕手法似乎有些太拙劣了,像是有個降穀零在副駕駛位腹誹他,但另一方沒有在乎是否有其他意思,她甩甩頭上的雨水,抱著手,一個略帶低沉沙啞的女聲響起,她用略顯埋怨的語氣答非所問:“抱歉,我還在想你要繞幾圈才會停下來。”
“……”氣氛變得有些尷尬,他也隻能用不得已的語氣回複,“但是,最後還是到了這一步——上車吧小姐,看起來我需要一個指路人。”
她沒做回應,隻是毫不遲疑地坐上了後座,接過對方遞來的毛巾,粗略擦了一下濕透的頭發,將外麵套著的風衣脫了下來,翻了個麵墊在了下麵,赤井留意到對方穿著的正是昨天在波洛咖啡店那位少女的同款——心裡多少有了點把握,赤井打開了熱風,貼心地詢問對方需不需要一張毯子。
“不用,隻是會更熱而已,我不習慣。”她一隻手搭在車窗邊,平靜地自我介紹道,“剛剛失禮了,初次見麵,我是降穀裡香,請多多關照。”
“……初次見麵,我是赤井秀一。”到最後還是決定用自己的真名,直覺告訴自己不這麼做以後遲早會惹出大麻煩——不如說現在這個場麵簡直不能細想,首先,降穀這個姓不知道為什麼忽然隨處可見,其次,為什麼降穀零的親戚會長著一張赤井瑪麗的臉——他忽然很想點一根煙,這個念頭很好地打斷了胡思亂想,可能是巧合吧,正如同世界上都是巧合,現在得想想怎麼離開。
“我可以問一下現在幾點了嗎?”她將沾著泥水的毛巾放在地上。
“十一點十分。”在這條路已經耗費了將近四十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