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薄西山。城外官道,日將暮,途已窮。攔住葉孤城道路的是兩個人,或許,葉孤城來找的也正是這兩個人。
一個壯碩高挺,立在那裡如同一根精鐵澆築的鐵柱,另一個清瘦窄小,渾身上下裹在毛裘之中,竟似嬰兒蜷縮在厚厚的繈褓。
那種背影實在和另一個病骨支離的人很相似,季卷趕來的時候,居然有一時間錯以為是蘇夢枕立在此處,雖暫時敵我難辨,也難免移情地對雷卷生出些好感來。
她移到正麵,枉顧兩個正以氣勢相對的高手,笑嘻嘻地站到葉孤城身前,拱手道:“見過雷卷、沈邊兒大俠。”
她笑得很甜。對於所有她希望不至於成為敵人的人,她都會笑得這麼甜。伸手不打笑臉人,尤其當甜笑著的是一個清麗少女,又有幾個江湖人能忍心對她不假辭色?
雷卷就忍心。他甚至沒看她,有氣無力地、隨時會萎頓在地一般地說:“通常,初見麵的人叫我做'大俠',隻有兩種用意。”
他咳嗽一聲:“一種是熟悉我的人,知道我常行善事,所以稱我作大俠;一種是巴結我的人,所以稱我作大俠準教我喜歡,不會有錯。”
季卷沒說話。她忙著伸出手,按在葉孤城輕搭在劍柄的手背上,緩緩將出鞘了一截的奇古長劍推回鞘中。
葉孤城的眼神中浮現出一抹奇異的顏色,頜麵咬肌齧緊,不聲不響地默許了她的動作。
季卷對他笑笑,這才折過身對雷卷說:“還有第三種用意,是希望你不要衝動出手,留小雷門一條活路。”
雷卷整個人裹在毛裘中,本就殷紅的雙頰聞言更紅,眯眼問:“你是在威脅我?”
“我隻是說,你們一旦出手,無論誰贏誰輸,青田幫與小雷門,必是不死不休。”她說:“我們如今毗鄰,本可以互通有無,攜手並進,何必鬨得個你死我活的地步?”
沈邊兒本守在雷卷身邊,聞言豪笑道:“有你這種隨便拿幾具屍體嫁禍霹靂堂的鄰居,我們隻怕會成夜睡不著覺,還說什麼‘互通有無、攜手並進’?”
季卷神色微凜,心想她拿那些綠林賊人的屍體冒充時,都特意確認過已除去了身份特征,擺了幾日後,又匆匆埋進土裡,這兩人怎麼居然篤定她是嫁禍?
好在對江湖有識之士看穿她的大旗,季卷早有預料,因此麵色無異,隻是淡笑著道:“看來‘小雷門’兩位大俠孤身進我洪州,是要為霹靂堂幫親不幫理了。”
雷卷瞧她一眼,未想到她嘴硬至此,嘴上說:“你錯了,我來這裡為的並不是霹靂堂。”
“那是為了小雷門?”
“我做的任何事,都是為了小雷門。”雷卷泛灰的眼底閃著尖銳的光,“這個理由並不足夠。”
“雷門主總要為了什麼,才蒞臨我幫駐地。”
“我是為你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