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
沈博文回到家的時候已是淩晨,但家裡還是燈火通明,大家都熱熱鬨鬨的聚在客廳一起打麻將,隻有老爺子和幾個小孩先睡了。
沈博文一一打過招呼後,便上樓了。
他坐在書桌前,臉上的那份緊張無措很是明顯。
十幾分鐘過去了,信息框還停留在“新年快樂。”這句話上,還是他打了又刪,刪了又打的話
沈博文指尖不斷撥弄著透明手機殼,終於,大概是想到了什麼,他又加了幾個字上去,一口氣按了發送鍵。
“新年快樂(群發,打擾致歉)”
反正頂著陳舟的身份,她又不知道是他。
沈博文洗漱完上床,黑夜中,那一抹不可察覺的笑意,因為手機燈光的映照無處可藏。
“新年快樂,祝一切好。”簡短的一句回複
這一年的寥寥數語,如走馬燈一般浮現過腦海。
他說,新年快樂,譚清
這一夜,他夢見了那個秋天,他路過鋼琴室,聽見了一首《少女的祈禱》,至此,付此一生。
像是一種千年不變的定律,假期的時間總是過得飛快,因為不舍,所以總要人花很大的步子去追逐。
回校這天的天氣並不好,校園被一層薄霧籠罩。
但一切終究如同往常,時間進入倒計時,學習越來越緊促,寫不完的習題,考不完的試卷,老師的督促讓這些高三的學生有些喘不過氣。
沈博文一開始雖有些吃力,但他很快便適應了完成各種習題後同學們不斷向他提問的狀態,極有耐心的解答,從未感到不耐煩。
但他還是每天會在同一個時間點出現在鋼琴室,可那一個多月的時間裡,他卻很少再見到譚清,他以為是高三學業繁忙,便也沒多想。
再次聽到譚清的消息是在三月十五號這一天,她要在學校舉辦一場演奏會。
地點在能容納幾千人的會議廳,可單單隻邀請高三這個年級段,似乎是想給他們一口喘息的機會。
“好想聽譚清彈鋼琴啊。”
“為什麼隻邀請高三生,我心要碎了,我想看看我女神。”
“你不知道譚清?她特彆厲害,學習又好,家世又好,人也漂亮,是我們學校的名人!”
“老師會讓我們去看嗎?明天還有好幾場考試。”
“你傻啊,校長都要給麵子,人譚清都指名道姓的說了邀請我們這群高三的,還能不去。”
食堂裡隨處都可聽見彆人的談論,幾乎都是圍繞譚清展開的話題。
“一個個至於這麼激動嗎?”陳舟收回耳朵,繼續挑著菜裡的青豆。
“因為那是譚清。”沈博文回道。
“啊?你說什麼?”陳舟疑惑不解的問。
食堂的聲音嘈雜無不,還有叮叮當當的盤子的碰撞聲,他是真沒聽到。
沈博文沒重複第二遍,淡淡說了句,“沒什麼,吃飯吧。”
“平常你都該說我耳背,讓我去醫院看看,今天怎麼不說了?”
“你自己不是挺清楚的。”
聽到這話,陳舟心滿意足的繼續吃飯。
這感覺才對,還是和平常一樣毒舌的沈博文。
晚自習,學生陸陸續續的到了會議室,被安排就坐,第一排坐著的是校領導,三班因為英語老師講題講的忘乎所以,最後一個來,因此被安排到了後排的位置。
好不容易有一次活動,壓抑的情緒似乎得到了釋放,整座會議廳內每個人情緒都特彆激動。
隻有沈博文安靜的坐著,像一個虔誠的等待者,靜候著這場演奏會的女主角。
一切安排就緒,老師們開始維持各班的秩序,等場內安靜下來後,校長走上台。
衡陽一中創辦至今,都未曾換過校長,是他創就了這個學校的神話,學術界和上麵的人都非常尊重他。
林校擺正話筒,“各位同學們,今天我們都很榮幸受到了譚清同學的邀請來參加這場私人演奏會,說實話,我對她是萬分不舍的,這樣優秀的人離開,是衡陽一中的損失。”
聽到這話,台下一片唏噓,開始了大幅度的躁動。
林校繼續說道:“但是人生有夢,各自精彩,人總是要分彆的,去追逐心中那一片夢想,我衷心的祝願譚清同學意大利的旅程順利,走向世界的舞台,走向心中希望的那條路。希望每個同學也如此,都走向康莊大道,去擁抱錦繡前程。”
陳舟滿是震驚,看向一旁的沈博文:“你聽到沒?譚清要走啊!”
台下的燈是關著的,沈博文隱於黑暗中,頭低垂著,讓人看不清此時他到底是什麼樣的情緒。
他緘默了很久,當陳舟以為不會再有回答時,沈博文開口了,“她不該拘泥於這,她有更好的未來。”
你本就應該是耀眼的。
陳舟半晌說不出話,這一刻他好像知道了沈博文是真的很喜歡這個女孩,因為自己絕不可能為對方想到這種層麵,沈博文這個人好像永遠都在為對方打算。
他歎了口氣,有些感慨到:“你說的對,有緣自相見。”
這場演出真的很精彩,讚揚聲絡繹不絕,每個人都驚歎譚清的實力。
宣傳組領導將視頻更新到了學校的官方賬號,出乎意料的衝上熱榜前十,廣場清一色都是誇讚,也有不少人鋼琴界的大亨都轉發了這條微博誇讚。
但網絡總是會有惡臭思想的人,不是所有人都是善良的,總有人帶著惡意去審視彆人。
“長這麼漂亮,私生活很混亂吧?”
這條評論下麵有一條高讚回複:如果你因為女性外貌的豔麗去造謠,用來滿足你惡臭的思想,那麼我首先為你的母親感到悲哀,然後建議你重新讀幾年書,思考一下自己怎麼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
陳舟給這條評論點讚,但這頭像和id越看越眼熟,不是沈博文是誰?
他截圖發過去,無情嘲笑道:“沈博文,上網多換幾個名字,同id同頭像,你是準備實名上網啊?”
此刻的沈博文站在大海前,淩鋒的眉眼染上鬱色,海風將他的頭發吹得有些淩亂,連眼眶都吹得有些泛紅。
清冷的月光,遼闊無際的大海,他的背影顯得格外孤寂,有說不儘,道不清的悲傷。
沈博文一放學就來到了這,足足站了一個小時,雙腿有些麻木,但他似乎沒感覺,任憑海風吹著。
這些年,如同黑夜吞噬白晝,迅速的,一睜眼,一片虛無,都化為泡影。
那天,A市的天灰蒙蒙的,下著細雨,高速路堵了很久,一眾車中,夾雜著一輛淡黃色的出租車,裡麵坐著沈博文。
他今天特意請了假,從彆人那裡打聽到了譚清出國的時間,提前兩個小時出門,所以即使堵車了,他也不急,他早就計算好了路程,有充分的時間。
他看著車窗上滑落的雨滴,這一天,他帶著一腔孤勇毅然決然的走向了一條未知的路,即使結局重來一遍,他也還是會這樣選擇。
因為,他喜歡譚清,這是不變的事實。
下車的時候是十二點,雨已經停了,機場人山人海,有人焦急地拖著行李箱,有人滿懷欣喜的等待,有人擁抱、分離。
他就站在路口,陷入時間的長河,在這份煎熬裡,他從未有不耐,隻是靜靜的等候,抵過千言萬語。
半個小時後,有一輛車停了下來,車牌號很囂張,A字開頭的連號8。
下車的是譚清和一個陌生女人,看著三十幾的樣子,但氣質出塵,譚清的眉眼和她很像,舉止親昵,應該是她的母親。
她們往前走,後麵的人幫他們拉著行李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