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憐洲從前還打趣過他,莫不是要把那玉墜交給未來的心上人當傳家寶物。
可阿栩對情事向來不上心,他還以為此生再無機會看到那玉墜了,沒想到,再見到那玉墜,卻是在鬱逞的頸子上。
還有什麼不明白。
阿栩他是真心想跟鬱逞……結為連理。
這四個字,紀憐洲光是在腦海裡想了想便覺眼前一黑。
怪不得一再阻攔他對鬱逞動手,怪不得李焚鶴說師尊不願離開,怪不得來之前宗主嚴詞明令他必須把阿栩給綁回去。
“你真是……”紀憐洲甚至不知要說他什麼好,喉嚨裡的話翻來覆去,竟都噎在半路吐也不是,咽也不是,“你究竟是怎麼了……”
蒼天,到底是發生了什麼?
他那自小天姿強大,內斂性純的兄弟手足,竟然會誤入歧途,喜歡上一個魔修。
“仙君自然是心悅於我,想跟我成親。”鬱逞心情大好,饒有興致地答了他的話,“你大可放心,日後我會好好照顧仙君,至於那無言道,你也一概忘了吧,仙君並不是因為你才修煉,想必隻是他沉迷修道,自己潛心研究出來這門道法而已。”
楚栩雲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鬱逞還是懂他的,把他想說的全說了。
紀憐洲根本不理會鬱逞,直勾勾地盯著楚栩雲,“那宗主那裡,你要如何交代?”
楚栩雲身形一僵,心虛地挪開了眼。
“你沒有想過,宗主和你父親得知之後會如何勃然大怒,還是沒有想過,你當初修道的初心是為了斬妖除魔?”
他想過的,隻是……
楚栩雲低垂下眼睫,指尖微微蜷起,不知如何回應。
“千劫儘,你徒弟給我的。”紀憐洲自腰間解下那把千劫儘,遠遠地扔還給楚栩雲,聲音很沉,“他還在盼你回去,你自己抉擇罷,今日是跟我走,還是繼續沉溺情愛,留在鬱逞這個魔修身邊。”
話音落下,鬱逞心頭倏然一緊,“你把我當什麼,我的人,你說要帶走就帶走?”
楚栩雲沉默不語,良久,他從懷裡取出一張薄紙,遞向紀憐洲。
“憐洲,我隻說一遍,我不會走。”
他抬起眼,無比認真地道,
“我是自願留下。”
這是最後一次開口,此後他不會再為此事解釋了。
這封信是他早就寫好的,想著如果有一天憐洲還是來到魔宮,他就把信交給憐洲,讓他帶回去給宗主看。
他的聲音分明極輕極低,好似一陣縹緲的風自耳邊吹過,卻那樣清越,有著無法忽視的穿透力。
紀憐洲登時怔愣在原地,不自覺便接下了那張薄紙。
他將上麵每一行字仔仔細細看過,倏忽抬起眼,神色複雜地望著楚栩雲。
許久,才開了口,“我知道了。”
紀憐洲走了。
鬱逞沒攔他,更準確的說,是壓根沒想起來攔他。
他看著楚栩雲輕車熟路地褪去外衣,躺回柔軟的床榻上。
耳根仍像被火苗撩著一般,腦海裡反反複複地出現方才楚栩雲的話。
他說他不會走,是自願留下的。
鬱逞從不敢想會有今天這麼一日,楚栩雲親口說他自願留在自己身邊。
自從把楚栩雲擄回魔宮,每一天都好像在做夢一樣。
他小心地靠近楚栩雲,躺在楚栩雲身邊,魔宮內的燭火無風自滅。
月上梢頭,蟲鳥在窗外低鳴。
寂靜的夜色裡,鬱逞的聲音在耳畔傳來。
“仙君,那無言道什麼時候才算道成?”
楚栩雲打了個哈欠,在被窩裡摸了摸,摸到鬱逞的胳膊,緩緩抱住,沒有回答他的話。
鬱逞心頭猛然漏跳一拍,一動也不敢動,低聲道,“我不是覺得你修無言道不好,我是想,要是每一日都能聽到你說話就好了。”
每次楚栩雲一開口,他的心就跳得好快。
當然,最重要的是,他想聽楚栩雲說一說,為什麼想留下來,是不是真的因為心悅於他,又是自什麼時候開始的。
太多問題,他迫切地想聽楚栩雲親口回答,一刻都快忍不下去。
良久,沒能如願得到答複,鬱逞偏頭看去,發現楚栩雲雙眼緊閉,居然早已睡熟了。
他歎息一聲,又兀自低笑。
就算是騙他,他已經當真了。
時日良多,哪怕楚栩雲一年隻可以說一個字回答,
他慢慢聽。
*
太清宗。
李焚鶴望著門外麵色黑沉,披星戴月趕回宗門的紀憐洲,愕然地道,“劍仙師叔,師尊呢?”
紀憐洲沒有回應。
“師叔你該不會也被那鬱逞給……”李焚鶴不可置信地捂住嘴。
要是連紀憐洲都輸了,這世上還有人能管得了鬱逞嗎?
紀憐洲臉色更黑,“我沒有跟他打。”
李焚鶴沒察覺到他的神色,一想到楚栩雲還在鬱逞的魔爪,忍不住急切道:“劍仙師叔,我好歹都跟鬱逞過了幾招呢,你怎麼打都沒打,早知我還不如留在魔宮……”
紀憐洲深吸了一口氣,看向李焚鶴,露出一個氣極的笑容,答非所問道:“你師尊要成親了,記得置辦些禮物,屆時與我一同去喝喜酒。”
李焚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