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聰跟隨夜修染很多年,還是頭一次見他為一件事情傷神到神色黯然,心緒不寧,甚至都影響到了判斷力。
以往的他,大事小事在做決定的時候果斷到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從來不拖泥帶水,處理的那叫一個遊刃有餘。
可是現在,到晚元衣這裡就不一樣了。
自夜修染昨晚從莊園回來,整個人就跟丟了魂一樣,尤其是昨晚晚元衣從他房間裡出來以後,他進去稟告事情,夜修染那個神情可以用變幻莫測來形容。
他起先一進門,夜修染驀地抬起頭來,看到是他後,眼神立馬暗淡下來,就跟向外拋出了一個大冰錐一樣,冷然絕情的不行。
他看晚元衣的時候可不是這樣。
他回稟個事情也就一刻鐘的時間,夜修染光愣神的時間就有一大半,期間也不知想到了什麼還勾唇笑了笑。
夜修染這個人從來不讓任何女人接近,有時候連女人倆字都不能提,他們這些手下平時與女子約會都得偷偷摸摸。
然而,自從夜修染與晚元衣訂了婚,他不僅破天荒的帶她進了莊園,還替她挨了刀,甚至還把她帶回家中。
就連晚元衣牽扯到了八王爺這麼重要的事情,他都不能理智地做出決定,還打算把人家搶回來。
甚至連“自家人”這樣的話都說出來了。
而他和晚元衣從相識到相處,也隻有三四天而已。
才三四天的功夫就把他擾的心煩氣躁,做事慌亂,他這是有多難以招架。
如此說來,他以前不接近女人,又禁欲,說明做法是正確的。
這要是遇到個手段高明的女子,還不得把他哄得團團轉。
周聰不由地吸了口涼氣,定了定神,繼續說正事:“世子,京北碼頭那批暗士的著裝要不要換?”
夜修染修長的手指從眼窩按到眉心,又從眉心按到太陽穴,最後皺了皺眉,沉聲道:“先彆換,暗地裡查查,一旦打草驚蛇,再抓他們就難了。”
周聰應了一聲,見他似乎很不舒服,貼心的問他:“世子,需不需要周聰幫您分解分解?”
夜修染沒聽明白,抬眸問他:“分解什麼?”
周聰正了正肩,壓低了聲音回道:“分解女人帶來的煩惱,您和晚姑娘。”
夜修染直直看著他,眉頭皺得更緊了。
周聰見他眼神冷了下來,急忙往後退了一步,道:“沒有其他事情,屬下就告退了。”
夜修染沒做聲,周聰剛走了一步卻又被他叫住。
夜修染略有煩悶地甩了甩衣袖,問周聰:“有句話我想了一晚上都沒有想明白,你幫我分析分析。”
周聰忙道:“世子您說。”
夜修染皺著眉,有點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道:“被人在意確實很喜歡,這句話,是哪一種喜歡?怎麼做才算在意?”
周聰張了張口,“啊”了一聲,低頭琢磨了一會,一副他也搞不太懂的表情。
“你下去吧!”
夜修染沒有耐心等他琢磨,本來這樣的話平時打死他都不可能問出口的。
周聰沒動,回道:“世子,這個被在意的喜歡有很多種,並不隻是男女之間的喜歡,就比如,我很在意你說的每一句話,以及你交代的事情,而你覺得我很有誠心,比較在意你,比較重視你,就會很開心,一開心就很喜歡。就像你吃到了一個很好吃的東西,這個東西給你帶來的滿足和快樂,就是喜歡。”
周聰一邊分析一邊觀察著夜修染的神情,等他把話說完了,夜修染突然問了一句:“要是對一個人有了惻隱之心呢?”
周聰思忖片刻,搖頭,回道:“隻能說明心地善良,或者愛心泛濫,跟喜歡應該沒有太大關係。”
也不知道夜修染聽懂了沒有,周聰本來是要為他分解憂慮的,反而分解完之後夜修染的眉頭皺的更緊了,眼睛裡就跟有冰渣子似的,冷的嚇人。
周聰了解夜修染,他其他地方都好,出身尊貴,又被老天爺追著喂飯,武功,才華,謀略,樣樣了得,同輩中,連個對手都沒有。
可是偏偏,都二十四歲了,在感情方麵就跟個大白紙似的,連女人的手都沒有牽過。
他能問出這種有點幼稚的問題,一點也不奇怪。
奇怪的是,他竟然能在這個時候放任自己去嘗一嘗感情的果子。
周聰想不通。
看來晚元衣有點特彆。
周聰見夜修染似乎又有了新的困惑,覺得還是彆再討論的好,給他行了一禮就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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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元衣回到家中,都不顧的與父母問候,一開口就要父親快去派人通知大哥慕與予琛,說有人要去殺他。
父親晚宗賢聽後滿臉憂愁,似乎也能猜出晚家已經到了前有狼後有虎的地步,把家中幾個得力乾將都派到邊城去幫助慕予琛。
這一天裡,晚元衣與父親把晚家的現狀以及如何突破,仔仔細細地分析和規劃了一番。
最後,她決定去把她的二哥慕予桁給抓回來。
夜色漸濃時,晚元衣換了一身衣裳,準備了一把鋒利的匕首隱於袖中,乘上馬車,一路快馬加鞭地向寺廟趕去。
昏暗的馬車裡,她呆呆地盯著一處發呆。
坐在她一旁的貼身侍衛南閔,拿著氅衣幫她披在身上,關心道:“深山有些涼,小姐注意保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