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新淡雅的香中透著一絲甘甜,
鮮而純淨,
味嫩而醇,
不禁讚道:“好茶。”
茶過三盞,一番寒暄,主人對我道:“在下可以和公子單獨相處片刻?”
我看了看九霄,他捏著茶盞,麵色微冷,道:“宇文先生有什麼話不能當麵說嗎?”
宇文恒譽沉默不語。
九霄看了我一會兒,道:“好。”
說罷,帶著鎮國侯,嶽陽侯,出了竹堂,負手立在外。
宇文恒譽見人出去,從香案上拿過來一封信,交給我,道:“這是家兄臨行之前,托我轉交給你的。”
信封藍底,信麵無字,封口處未黏合在一起。
我抽出裡麵泛黃微硬的宣紙,上麵的筆墨猶新。
無有抬頭,不見落款。
上寫道:
君碌碌十五年,
換得一頭白發一場空,
吾心憐愛之。
為君建廟宇二百八十一間,圓君心中缺憾,補君殘夢;
燃九百煙花,點燈一千八百盞燈,為君祈願;
願君一生平安,心無憂,多歡喜。
然而,
天命不可違,縱然君有驚天之能,也難改宿命。
若強改,隻怕徒勞無功,亦恐傷君心魂,
炎烈不忍視之,故而避之不見,君勿怪。
我看罷信,心中驚動,看向那飲茶的人,道:“宇文先生真的離開了?”
宇文恒譽道:“實不相瞞,家兄確實出遊而去。”
我看著那信,惆悵不已,辭彆宇文恒譽道:“既如此,在下告辭。”
他拱手道:“君慢走。”
臨出門前,不經意間,瞥見青色的牆壁之上掛著一張金色的曼陀羅麵具。
正是昨夜舞扇的人戴著的麵具,鼻子,眉毛,俱栩栩如生,像真的一樣。
這麵具十分熟悉,就像我曾經戴過的麵皮一樣。
摸在手裡,凝脂如膏,滑膩輕薄。
心下頓時生疑,從案上抽了一本劄記。
字跡蒼勁有力,氣勢不凡。
內中記載著各個地域的風土人情,地形,山川河流。
百姓衣食住行,當地的經邦,和應該改進的濟世之道。
從南至北,從東至西,
十裡一記,百裡一書。
我翻閱著一本本劄記,心緒翻騰,如江海澎湃,不覺淚水打濕雙眼。
整整三百餘本手劄,摞得整整齊齊。
從玄宗二年至玄宗十二年,
十年時間,
宇文炎烈訪遍每一個城池,穿過每一個山林村莊,奮筆疾書,日複一日,年複一年,風餐露宿,飲野在外。
他若無有宏圖偉誌,如何能做到?
可是,他為什麼又將這十年的心血付諸東流,拒絕九霄的聘請,邀我來潁川,卻又避而不見呢?
抬眸間,又見屋內掛滿明誌之句。
蒼穹大氣,磅礴如雲的遒勁筆下,足見其匡扶天下之誌。
這人必是心懷乾坤,有濟世扶民的雄心抱負。
我回身看案上火燭旁被燒為灰燼的信紙,再看背對著我,負手立在窗下的人。
身高八尺半,
墨發蒼雲鬢。
年約三十五六,與我一般年紀。
脊背挺直,身體修長。
銀白色的絲帶束著勁細的腰身,
腰兩側垂著深紫色宮絛,
絛中間係一塊蝴蝶玉,
玉下垂流蘇長穗,典雅嫻美,又不失山野靈動之美。
他隻是安靜地站著,
猶如霽月虹光,攬著綠水青鬆入懷,
風姿特秀,神清骨奇。
我心下了然,對窗邊的人,喊道:“炎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