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聲止,劍收起。
飲酒的人已淚流滿麵,泣不成聲,喝醉之後,抱著我哭得稀裡嘩啦,一會兒叫父皇,一會兒叫母後,像一個傷心極了的孩子,無助而彷徨。
天一下子塌下來,
一夕之間,
他從滿懷壯誌的天之驕子,淪為有家歸不得的碎心人。
我輕輕地拍著他的肩膀,輕聲道:“一切都會過去。”
他抬起淚眼朦朧的眼眸,狠狠地瞪著我,兩道劍眉揚起,怒道:“你也不是什麼好人!”
我笑道:“嗯,太子說的是,我也不是什麼好人。”
他又哭得稀裡嘩啦,像個八爪魚一樣,纏在我身上,淚如滂沱,聲嘶力竭,最後,嗓子都哭啞了,枕著我的胸口抽噎著,睡著了。
我將人抱起來,到了殿內,放在床上,令兩個太監小心伺候著。
臨走時,身後一個縹緲的聲音,道:“墨戰。”
我回轉過頭,見床上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睜開了眼,一雙金色的眼眸浸著晶瑩剔透的淚水,迷離地望著我,道:“父皇真的沒事嗎?”
我走到床邊,安慰道:“你的父皇是一個聰明而又有智謀的人,不會有事。”
少年眼簾不過輕輕一動,淚便如洪水開了閘一樣,奔湧而出,好似那金色的瞳孔裡藏著一汪流不儘的碧湖。
我心下一絲柔軟,摸了摸他柔軟的頭發,輕聲道:“睡吧,安穩地睡一覺,一切都會好起來。”
少年眉目慢慢地舒展開來,
臉上的痛苦的表情也漸漸放鬆下來,
隻是眼淚怎麼也停不了,
浸濕了前襟,
也浸濕了枕頭。
我坐在床邊的凳子上,等著他漸漸呼吸平穩,沉睡過去,方才起身離開。
出了欽安殿,擺儀駕回到坤寧宮,我前腳入東暖閣,我的夫後腳跟著進來。
一身明黃錦繡的朝服,頭戴鑲嵌寶珠的紫金冠,鐘靈毓秀,龍表鳳姿,
肩膀寬闊,腰窄,腿很長,
九尺高,
站在我身邊,我隻到他的肩膀處,
加之,
年輕力盛,
人徹底長開了,
年輕男人特有的朝氣,蓬勃有力,透著一股說不清的神秘,越發顯得雄姿勃發,眉目英燦。
他一邊換朝服,一邊在我身上聞了聞,道:“叔又喝酒了?”
我挑眉看了他一眼,就著宮女端來的龍洗盆淨了淨手,坐在金雲龍紋膳桌前,拿起筷子夾了一片清蒸蘆筍,送到嘴邊,咬了一口,嚼了嚼,笑道:“不讓喝嗎?”
如果他不讓我喝,
我聽他的,
不喝就是。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年齡大了的緣故,越發地戀情,貪起溫柔鄉,想著兩個人一日三餐同飲食,夜來同羅衾,朝夕相伴,歲月靜好。
雖然,
過不了多久,這種靜好便會被打破,
但,
在此之前,
我十分珍稀。
他抬手對一旁侍奉的太監道:“小福子,到禦庫裡取西域進宮的烈花酒,讓叔嘗嘗。”
他鳳眸流轉,好似溢著流彩一樣,水波瀲灩,
俊麗的眼角微微上挑,
修長的柳葉眉斜入鬢發,
薄唇淡粉,如珍珠一樣潤澤,泛著誘人薄光,
嘴角不自覺地勾起,
骨白細長的手指捏著桃花瓷勺,一邊喝著鮮白嫩玉的骨湯,一邊睃著我笑,
我總覺得他的眼神有些不太對勁,
這人好似有些興奮,又好似在憋著使壞,但仔細看,又好像和平時沒什麼兩樣。
不一會兒,
小福子抱著一卣酒進來,
青銅饕餮紋卣蓋掀開,
頓時,
酒香四溢,彌漫整個房間,
我試了一樽,
靈魂快出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