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這一點,
他便不能想愛誰便愛誰,
想和誰在一起,便和誰在一起,
我停下腳步,
轉身掩在一塊假山石後,
那人回頭時,見不到我,
目光詫異,折轉回身,
叫了兩聲,
我未應他,
人便著急起來,四處找尋,急切呼喚,
我正欲閃出身,轉到他身後,逗逗他,
一雙略微冰涼的手覆蓋在我的眼上,伴著一陣馥鬱甜膩的香氣,聲音清脆如銀鈴兒響,湊到我耳邊,低語笑道:“猜猜我是誰?”
我笑道:“鶯兒嗎?”
我轉過身,
看到,
那少女像一朵明媚豔麗的雪梅花,
巧笑倩兮,華容婀娜,
彎腰捧了一束雪,
向我身上灑來,
我笑著旋身,向前跑,
她在後麵追逐著,
追到廊亭之下,她香汗淋漓,手扶著一棵梅花枝,彎腰笑道:“你跑得太快了,我追不上。”
我站在亭廊簷下被雪覆蓋的石階上,
抬眸望著時,
見不遠處,積雪覆蓋的水榭遊廊上,站著一個人,
金帝冠,烏雲發,
錦龍袍,玉裘衣,
鳳眸如霜,透著幾分清冷,
薄唇抿成一條線,
手中捏著一團雪,
那雪球因為被握的時間太長而融化了一部分,柔軟飄然的六瓣晶花擠在一起,成了一個又小又圓又硬的冰坨,
握著它的手被凍得通紅,
幾滴雪水順著指縫往下滴落,
怔然間,身後的人追過來,將一捧雪撒在我肩上,眉眼彎彎,明眸倩笑,道:“啊,捉到你了!”拉著我的胳膊,仰頭望著我笑,
見我神色有些呆滯,
便順著我的目光看去,
臉色稍變,麗眉微揚,笑道:“啊,原來表哥在這裡。”
說著又往我身邊湊了湊,
那人握著手裡的像冰坨一樣的雪團,
鳳眼眯著,
雙眉冷凝,
周身散發著淩然的寒氣,
掂了掂手裡冰坨,
拋在空中,
順手接住,
薄唇邊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道:“是啊,朕在這裡。”
說話間,
揚起手裡的冰團擲過來,
那冰團如黑影掠光一般,
帶著狠霸的力道,
在空中劃過一道如疾風一般淩冽的線,
正擊鶯兒的門麵額心。
我連忙拉過身邊的人閃避到一邊,
再看那團冰,穿過三尺積雪,碎裂一地,
我有些心驚,
再看九霄,
隻見那人負手而立,鳳眸睥睨,如霜刃一般,閃著銀光凜寒,冷冷地看著我,周身似有怒氣蒸騰,
鶯兒愣了片刻,挽著我的胳膊,眸光流轉,挑眉看著九霄,抿笑道:“表哥生氣了嗎?”
我不著痕跡地推開鶯兒,
走到那人前,
用絲絹擦了擦他額頭上的薄汗,笑道:“陛下剛才也跑得太快,臣妾都追不上。”
冷眉的人麵色稍緩,
長眉如削,睨了鶯兒一眼,
嘴角一抹冷笑,
伸手抬起我的下巴,摩挲片刻,
眼中閃著幽暗的光,
低著頭,
似要側臉過來,
我心如擂鼓,
想退開,
又怕再起波瀾,
但鶯兒未出閣,也絕不能在她麵前這樣,
抬眼間正瞧見前麵一人,
狐狸眼兒明亮又靈慧,東張西望,一身紅狐裘衣明豔動人,
我轉頭朝她笑道:“江月!我們在這!”
美麗的姑娘眼神一亮,笑著走過來,兩手抱著一個暖爐,先朝九霄行了禮,又彎腰對我福了福,幾分撒嬌,幾分嗔笑道:“表哥,表嫂,真偏心,做什麼都不帶著我,隻和鶯兒一起玩。是嫌棄我這表妹不好嗎?”
她一說話,
讓人忍不住想笑,
眉眼兒又靈又巧,待看到鶯兒,將手裡的暖爐遞過去,道:“瞧把手凍得,天天隻顧瘋著玩,一點也不懂得照顧自己。”說著又將披上的紅狐裘衣解了為她披上,拉著她對九霄笑道:“陛下,我們先回去,不打擾您和表嫂賞雪。”
人走後,
我笑著轉身往亭子裡走,
身後的人追了過來,
到了涼亭下,
他從後麵抱過來,又耍起了無賴,我想推開他,卻又想起他剛才失落的神情,也隻好任由他胡來,
亭子外邊不遠處,
幾個宮女太監低著頭,
羞得我老臉沒處放,
隻得埋在睜前人的懷裡,引得他低聲笑,更無賴。
他耍夠了無賴,牽著我的手,在雪地裡走,仰頭望著漫天的雪,道:“叔,朕可以問你句話嗎?”
我笑道:“陛下想問什麼?”
如鵝毛一樣的雪花飄落在他錦玉貂的鬥篷上,美麗的臉龐在飛舞的雪花中,猶如美玉一般,臉凍得微微有些紅,眼眸如水一般,駐足停下,凝望著我,道:“叔的心裡到底裝著什麼?”
我也停下腳步,望著他,笑道:“陛下呢,心裡裝著什麼?”
他將我緩緩地我攬入懷裡,柔聲道:“裝著一個比生命還重要的人,我愛他,愛到骨頭都碎了,愛到魂魄上都印刻著他的名字,愛到沒有他活不下去,愛到日日相思飲恨,肝腸寸斷,也不能沒有他。”
濕潤的淚滴落在我的鬢發間,
如雨水一樣,
衝刷著我的麵龐,
聲音嘶啞而低沉,
那雙臂膀太過用力,快將我的骨頭勒斷。
我垂下眼簾,緩緩地合上眸子,過了許久才睜開,對哭泣的人,道:“沒有什麼人比自己的生命還珍貴。陛下貴為天子,萬民之主,群臣百官之君,這萬裡河山,四海濱河的擁有者,當自珍自愛,不可以為一己私情誤天下大事。”
雪靜靜地下著,
擁著我的人淚中帶笑,道:“原來叔心裡裝著社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