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希音推了推她:“你就這麼想讓我離開啊?天寒地凍的,回長安至少要走三個月吧?寒風侵肌,墮指裂膚呢。”
賀疏弦低喃說:“的確不好走。”
“算了,彆想那些無用之事。”雲希音指尖輕輕地戳著賀疏弦額頭,小聲呢喃,“阿渝,我冷呢。”
賀疏弦忙起身:“我再找找有沒有被褥。”
雲希音一把拉住她的手,直勾勾地凝著賀疏弦,直白地提出要求:“我想跟你一起睡。”
賀疏弦“啊”了一聲,徹底呆住。
雲希音仰頭問:“有什麼不合適的嗎?”她摩挲著賀疏弦的掌心,常年拉弓握槍留下一層繭。
賀疏弦打了個激靈,掌心似是竄過一道電流,渾身上下都被電得酥麻。雲希音動作輕緩,眼眸中帶著點好奇。賀疏弦強壓下捉住雲希音那隻柔弱無骨的手的念頭,將手掌收了回來,縮到身後。
雲希音沒在意賀疏弦的躲藏,她再度追問:“有什麼不可以的嗎?”
賀疏弦支支吾吾:“我、我不大習慣。”
雲希音笑了一聲,語調悅耳動聽:“沒事,我也不習慣,這點上我們扯平了。”
賀疏弦:“……”她哪裡拗得過雲希音?見雲希音凍得麵頰僵白,很快便妥協。
兩人並肩而臥,屋中落針聲可聞。耳畔繚繞著輕淺的呼吸,賀疏弦緊張地身軀緊繃。雲希音沒她那麼局促,朝著賀疏弦身邊靠。唉,有人體寒,而有的人就算是寒冬臘月也像是暖爐。她不讓賀疏弦躲,抱著賀疏弦的手,心滿意足地入夢。賀疏弦還以為自己會睡不著,可困意卷來,她聽著雲希音的呼吸聲,也慢慢地進入夢想,一夜好眠。
一回生二回熟,雲希音毫無負擔地拉著賀疏弦一起睡著,經過劇烈地掙紮,賀疏弦終於也放開了。
十二月底的時候,在外做工、讀書的人都回來了,家家戶戶都準備過年。
以前年貨都是阿娘操持的,後來阿娘逝世,賀疏弦隻得自己料理。她翻出往年的單子準備照著辦,不過家裡多了個人,還得再多添點。
賀疏弦從縣城回來的時候,在路上被一個年輕的書生攔了攔。賀疏弦覷著對方看了一陣,才恍然大悟似的,開口道:“原來是宋三郎啊。”宋家是賀家村的外來戶,與她家距離近。這宋三名叫宋歸仁,全家砸鍋賣鐵也要供他去讀書。他倒是很爭氣,前兩年進了縣學。
雖然住得近,可賀疏弦跟宋家關係很差。
也不知道宋家是什麼毛病,處處都要拿她跟宋歸仁比。尤其是宋歸仁去縣裡讀書後,宋家人見了她拿眼神一刷,說不儘的鄙夷。
“大郎還在打獵呢?”宋歸仁扯著笑容,“聽說你成家了?怎麼還不找個安穩的營生?你也讀書識字,我知道縣城中有家米鋪在招賬房呢,你要去嗎?”
賀疏弦朝著宋歸仁翻了個大白眼,冷嗤道:“宋大、宋二都沒著落呢。你管彆人生計?”
宋歸仁笑臉一僵,他家並不富裕,為了供他讀書,家中姊妹都嫁出去了,至於兩個兄長——還在打光棍。他阿耶說等他考中進士,阿兄們也能水漲船高,但宋歸仁心中也沒底,不知道能不能過州試。州府不推舉他,他也沒法獲得上長安的資格。
宋歸仁攔住拔腿就要走的賀疏弦,語重心長道:“我大兄、二兄不識字,介紹他們也無用。”
賀疏弦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我是說,你自己去應聘,到時候筆墨錢就不仗著兄弟,能養活自己。”
宋歸仁眉頭一皺:“我要溫書,哪有閒時?”
賀疏弦嗬嗬冷笑:“就你特殊,那些個抄書補貼家用的郎君,也沒像你這樣懶啊,人家的名聲還比你好。”
宋歸仁被賀疏弦落了麵子,頓時神色陰沉如水。他氣道:“賀疏弦,你彆不知好歹!看在同鄉裡的份上,我才顧著你的。”
“不知道的還以為那家鋪子是你宋家開的呢,說雇誰就雇誰。”賀疏弦繞開宋歸仁,懶得再跟他多費唇舌。在半道的時候,遇見下山的雲希音。在賀家村待了月餘,晴光好的時候,雲希音也會四處走動,跟小娘子們交流感情。
賀疏弦迎上去:“雲娘?你怎麼出門了?”
雲希音莞爾一笑,說:“見你遲遲不歸,想得緊。”她的目光一撇,湊在賀疏弦耳畔輕聲問,“那是誰?”
賀疏弦聞言一凜,扭頭就看到莫名其妙追上來的宋歸仁,她忽然有些生氣。一把將雲希音藏在身後,隔絕宋歸仁的窺視,冷聲道:“哪來的矮狗,不認路嗎?”
宋歸仁身材矮小,最忌恨彆人說他“矮”,他麵色青青白白,想跟賀疏弦爭執,可又不想在彆人跟前丟臉。冷嘲似的譏笑一聲,他一拂袖揚長而去。
雲希音藏著賀疏弦的身後,悄悄地牽住她的手,揶揄道:“我的阿渝原來真會罵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