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過身來,這次麵對著我們,背著手,擺出老成的前輩姿態:“你們來了。”
並沒有被分配任何台詞的我們隻能傻愣愣地站著,不明所以地繼續看這段演繹。
NPC的眼神一個一個的掃過我們所有人,最後定格在我身上:“我的兒子,你們的師兄,是被人殘忍拷問後謀殺的。但是,我不希望你們任何一個人去查這個案子。死的人,已經夠多了……”
——咚!
雙開門被誰一腳凶狠地踹開了,直直拍到了牆上,鐵與鐵的碰撞發出一聲哐啷巨響。
雙馬尾女孩被嚇的一哆嗦,從嗓子眼裡擠出一聲尖叫。
——踹門的,是那個剛才給我送麵的白發少年。
他身後跟著三個氣勢洶洶、殺氣騰騰的黑西服男,冰冷的黑色墨鏡擋住他們飲血的眼神。
他們守在雙開門的兩側,再一次擺出我在機場見過的,鄭重而肅穆的迎接君主的禮儀——單膝下跪,深深低頭。
從門後暗不見光的長廊裡悠然走進來一個我熟悉的人。
他披著那身如夜色冰涼的黑色西服,左眼纏著的繃帶無法審讀他的神情,以絕對優雅矜貴的姿態走進來,像是在自家後花園散步那樣——然而淡漠的側臉和冷酷的神情卻絲毫不會讓人以為他是什麼善類。
就像上一次、像每一次那樣,他漫不經心的穿過朝拜他的臣子,朝著他的王座走去——就在靈堂的儘頭,祭台的兩側,擺放著兩把椅子。
一把,坐著局長。他施施然坐到了局長的對麵,另一把閒置的扶手椅上,手裡還捧著一杯熱茶,漫不經心地垂眼吹了吹熱氣滾滾的茶。
在太宰坐下以後他的下屬們才整齊劃一地起身,訓練有素地站在了他的身後,以白發少年為首,像一支沉默駐守在君王身側的軍隊。
那個飾演局長的NPC顯然也是第一次和如此逼真的演員對戲。
他怔楞的忘記了台詞,卡殼了好一會兒才結結巴巴地開口,擺出一副無所畏懼的姿態,聲音卻都在顫唞:“大、大膽!這裡可是警/察/局,我們不歡迎北川集團的任何一個人!”
我神情複雜地盯著看起來完全不像是在演的太宰,要不是尊重演繹環節本身,真想衝上去了——不要走到哪裡都擺出一副反派氣勢啊喂!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說服其他人北川集團是合法遵紀的正經集團啊!
就在飾演局長的NPC哆哆嗦嗦喊出來那句:“滾出去——”的台詞時,白發少年像幽靈似的悄無聲息閃現在他的身後。
分不清是道具還是真槍的手/槍冰冷地抵上了他的後腦勺,少年利落的抬腿,狠狠一腳把NPC從椅子上踹了下去,讓他以跪在地上的卑微姿態麵對自己的君主:“向首領大人道歉。”他冷冷地開口。
——我聽見了耳熟的、夢魘深處的、子彈上膛的聲響。
是真槍。
我身邊的玩家們抱成一團,呼吸因為恐懼而發顫,但是我知道他們還沒有徹底的害怕入骨——他們以為槍是假的,演繹而已。
就在飾演局長的NPC真的要被嚇到出戲,哆哆嗦嗦地道歉之前,太宰溫柔地開口:“把槍放下,敦。我們可是客人呢。”
白發少年聽話的利落收起槍,又沉默地站回到了君主的身後。
“這次隻是來給局長送一份很久之前就承諾給您的禮物呢。”說著,他抬起眼睫淡漠掃視了一眼另一個下屬,黑色西服男接到眼神後立刻提起一個黑色的匣子,擺在了局長的麵前。
‘哢噠’一聲開鎖——居然是一箱子紙鈔。
局長強迫自己入戲,繼續背台詞:“這些沾滿了罪惡鮮血的錢,我是一張都不會收的!”
太宰扯出一抹沒有溫度的笑:“但是這些錢,並不是給您的,局長大人。一千萬,是給您的兒子。可惜了,他沒有這個命花。您會收下他這份孝心的,對嗎?”
他的下屬麵無表情的抬起匣子,把紙鈔像漫天的雪花灑落滿地,落在了地上,卻成了折辱人的垃圾。
太宰悠然起身,和他沉默肅殺的士兵一起,冷酷淡漠地掠過了其他所有玩家,就在我以為他也要無視我的時候,他的腳步停在了我的麵前——
他垂下長長的睫毛低頭吻了下來,溫涼的唇瓣與我相貼,唇舌繾綣溫柔相交,仿佛就算世界真的在我們身後崩裂燃燒也和這一刻的他毫無關係,沒有什麼比這一秒吻我更重要了。
我驀地想起了那一夜真實的槍/戰,他從背後抱住我吻上了我的頸側,在真實的屍山血海的深處,他也是不為所動卻又專注深沉地吻了我。
“今天晚上準備了你喜歡的壽喜燒,”他用黏黏糊糊的語氣在我耳邊說,而我依然無法分辨這是在念台詞還是他真的在和我說:“等下來接你回家。”
……於是在他結束了演繹後我不得不頂著其他玩家們混合著豔羨·疑惑·嫉妒等複雜神情回到房間裡繼續閱讀第三幕。
“你男朋友真的好帥啊!你這個劇本真的也好讓人羨慕啊!”雙馬尾女孩在回過神來後悄悄和我咬耳朵:“對外冷漠殘忍對你溫柔寵溺什麼的磕死我了嗚嗚嗚嗚嗚,你們倆也都是橫濱國立大學的學生嗎?怎麼沒有見過你們啊?”
我笑著打了個哈哈過去:“啊……我是東京大學的學生哈哈。”
我實在不好意思說太宰是個小公司社長這件事情,他們會更真情實感的代入吧……
我回頭看了一眼飾演局長那個NPC。
他在瑟瑟發抖地撿著一地紙鈔,隱約聽見他和另一個店裡的工作人員的談話聲傳來:“太可怕……真的嚇死我了!剛才他們那樣的氣勢,臥槽真的差點以為自己真的會被一個槍子崩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