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救命!啊——”
一聲獸吼,求救戛然而止,骨骼咯嘣咯嘣的在靈獸口中亂蹦,鮮血淋漓澆打在地麵上,留下生命灌溉出的暗紅花朵。
淩雲始無悲喜的臉緩緩出現,明明瘦弱的身軀在一眾龐大的靈獸間是那樣渺小,可在它們恭敬將他圍在中央、絕對臣服的姿態下,卻比任何一隻發狂的靈獸更為可怖。
“不可能,不可能!沒有人能馴服靈獸!”
臨死前的哀嚎此起彼伏,淩雲始靜靜地看著他們慌不擇路的逃開,輕拂其中一隻貼上來的小靈獸,確定周圍不再有人埋伏後,按照約定幫它們解掉脖間的禁錮。
“去吧。”
靈獸們笨拙地伏下頭顱表示謝意,慢吞吞地轉頭離開了。
四周歸於寂靜,時而有飛鳥振翅,撲棱棱地從頭頂飛過,平添幾分寂寥。
淩雲始緩緩在昏死過去的簡覺出麵前蹲下,魔息張牙舞爪的撲來,幾乎欲將他吞吃入腹。
“已經是第二次看到你瀕死的樣子了。”淩雲始似是疑惑的輕輕歪頭,在心底默默補上後半句。
可為什麼一點也不解氣呢?
半晌,他在衣袍角撕扯成布條,慢慢把簡覺出扶進懷裡,垂眸認真的包紮起傷口。
“……我,還活著?”
淩雲始一時沒回答,目光在他打顫的睫毛上轉了一圈,手上的動作不自覺更放輕些許。
簡覺出腦子裡一團亂麻,眼前揮之不去的淨是一副奇異的畫麵。
他與師尊,也是如同現在這般緊緊靠著,血浸紅了那素來潔淨無暇的白袍。
可那把他慣常用的長劍,卻不偏不倚的插在師尊心口。
“孽徒。”如夢囈般的惡咒,仿佛一根細微的針,隻插進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而他眼前真實的淩雲始,麵露擔憂,有條不紊地為他包紮傷口,冷靜道:“嗯,大難不死。”必有後患。
不知為何,兩人心底同時接上這句不吉利的話,一瞬間的尷尬後,簡覺出鼓起勇氣,抓住淩雲始的衣袖,企圖證明那些畫麵隻是幻覺。
“師尊……”他猶豫再三,下唇都咬出了很深的印子,但也隻是小聲喃喃道,“疼。”
淩雲始正好完成手頭上的事,將布條兩端牽在一起係牢,梗了半天,硬是沒好意思說出真實想說的話來。
原來,方才他引靈獸過來嚇退那些人時,途徑了陣眼,順道瞧上了幾眼。
按理來說,眼下人跑光了,陣離崩塌也不遠了。可他始終惦記著簡覺出有了顯露跡象的魔骨,鬼使神差的用靈力壓住了陣眼。
淩雲始上下掃視了一圈遍體鱗傷、可憐巴巴的簡覺出,視線停留在他額間正若隱若現的魔道血印。
把他留在陣眼坐陣。
一道鬼魅般的話語不停在他心底回蕩——這樣他便牢牢被陣鎖住,自身亦是陣眼,這陣無招可破。
可觸到簡覺出眼角的淚光,淩雲始又不禁動搖起來。
這樣做的風險很大,若是魔骨未成,他以活人身軀坐陣,又傷勢嚴重,很難扛住瞬息萬變的陣法,幾乎是必死無疑。
可若是魔骨成……
淩雲始想起結界前師徒相殘的情景,又不合時宜的追憶起曾經一同看過的人間煙火,小徒弟歡快的笑顏在眼前久久不散。
他也不想成魔的吧?
淩雲始想,他應該也不想看到生靈塗炭,留下美好記憶的地方變成荒蕪……
許久,淩雲始攙扶起簡覺出,一路走到那顆槐花樹旁,輕輕把他放在樹下,脫下外袍蓋在他身上。
“簡兒,你在此地不要走動。”淩雲始頓了頓,輕聲道,“待為師破陣後來接你。”
簡覺出眸光明明滅滅,“嗯。”
若是成魔了,那麼這陣將會成為他永生的枷鎖。他將魔尊困在此地,也斷然不會出現神魔之戰。
淩雲始深吸一口氣,緊握雙拳,口中默念著天下蒼生黎民百姓,漫無目的的不知走出了多遠。
陣法已然遠遠的落在身後,此時日暮西山,黃昏風起,淩雲始猛然止住腳步,莫名抬手摸了摸心口的位置。
明明來時就已做好的決定,為何總覺得……空落落的。
沒有簡覺出在身旁嘰嘰喳喳,淩雲始真有些許的不適應,他站在距離密林邊境十餘步的距離,半晌都沒抬過腳。
身後憑空刮起一道劍風,淩雲始蹙起眉,以為是入魔的簡覺出發現被耍追了上來,坦然的轉身迎擊。
可令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那張臉並不是簡覺出。
君白目光犀利,提劍殺來,“就知道是你在用蠱毒侵蝕禦軒閣,我饒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