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鶯鶯迷迷糊糊的做了一個夢。
四年前,她十三歲時,崔尚書帶著她去了一趟寶華寺,尋高僧為她治病,機緣巧合,她抽得一上上簽。
為何說,這是一支上上簽。
當今陛下剛登基不久,坤寧宮的皇後之位空懸,十三歲以上的的高門貴女都要入宮選秀,各世家都想來寶華寺討彩頭。崔鶯鶯如今中這一支上上簽,好比是半隻腳跨進了坤寧宮,高僧卻同她說,“榮華富貴眼前過,唯有保住一條小命才是要緊。”
“我家女兒自小身體不好,可是因為命格太輕,壓不住這潑天的富貴?”崔尚書拉著高增求賜教,打發了崔鶯鶯去外頭玩耍,倒也是同意高僧所言,富貴雖好,卻不及小女命重要。
她那時候,經常生病,妥妥一藥罐子。
走不得太遠,就靠著假山小坐休憩。
“那簽怎麼就不見了呢?”寺廟裡都是他們的人,慕蝶衣就不明白,是那個關節出了問題,“是不是你?你不想讓我做皇後?難道,你還有你能力娶了我不成?”
有兩人在說話,崔鶯鶯小心翼翼的探出腦袋去瞧。
那是一個身姿婀娜的女子,臉生的好看,但說的話難聽至極,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頭蹦,“裴茗光,你這樣的事都辦不好?我以後還能指望你做什麼?廢物。”
十七歲清俊少年跪在那裡著實可憐,崔鶯鶯看的唏噓不已,低頭看手中的上上簽,原來都是慕蝶衣做的一場局。
還未進宮,這宮中的爭寵就這般可怖。
她才不想進宮!
崔鶯鶯真是看著他可憐,走過去,陪著他蹲下來,“要不,你把這簽拿回去交差吧?那樣,你就可以不應受罰了。”
他的手指涼透了,像是一塊寒冰,她哆嗦了下,還是捏住了。
“哥哥?你是不是被人罵的,要哭了?”
裴茗光他低垂著眉眼,雖然跪著,但還是繃直了身子,隻有腦子麻煩的厲害,仍舊處於報複了慕蝶衣的興奮之中,簽是他讓小僧換了的,沒有了響當當的名聲,他看看她到底如何做上這皇後的位置。
直到有個小豆芽,走過來,說她不想進宮,更不想做皇後。
他深沉的抬起眼,漫不經心的笑,“你牙都沒長齊,還想做皇後?”
“我那是不小心磕到的!”崔鶯鶯著急了,“還不是家庶妹貪玩兒,要不是她護著她,崔玉珞的臉就要破相了!爹爹還誇讚過她有做姐姐的風範。”
稀裡糊塗的,什麼話都說給這陌生人聽了。
裴茗光就沒見過這樣實誠的,真的被逗笑,“缺牙妹,你實字了麼?”
“彆叫我缺牙妹,我不是!”崔鶯鶯立馬就窘了,雙手捂住唇,她是好心想幫他,這人怎麼這樣啊!他能不能不帶這麼歧視的看他啊!
裴茗光也不跪了,站了起來,冷聲問道,“那你說說吧,你叫什麼?”
“崔鶯鶯。”
好像是有一雙微涼的手,正在輕輕的拍著她的臉,沉聲又念了幾遍她的名字。
春色尚好,和風暖陽傾斜,照在織錦段子的床榻之上,女人似醒非醒,眯著眼,就見得那一品緋色常服上的仙鶴正盯著,她有些被嚇著了,用手捂住了眼。
裴茗光跟著皇帝從皇陵回來了。
慕貴妃身邊的貼身宮女,支支吾吾把事情說清楚,低著頭,不敢看他,“娘娘說要見大人一麵兒。”
裴茗光是見過慕蝶衣做了太多齷齪事,卻沒想,有一日,她都敢動他的人。還有那崔鶯鶯也是,昨日不是對她囑咐過麼?
“娘娘見夫人如此,著實也嚇得不輕。”
“嚇得不輕的,正在裡頭躺著。”裴茗光淡墨開口,透著疏離。他真是沒看出來崔娘子心還挺大,讓她彆吃宮裡頭的東西,偏不聽。這又是吃糕點,又是喝酸棗茶的,簡直作死的不得了!
這一路步伐煩躁,他是一句話都不想說。
見他到了,太醫更是嚇得魂都沒了,比那宮女還不中用,就隻會跪在地上,磕頭。
“這人已經昏迷不醒快一個多時辰。”裴茗光鬱悶的都快要罵人了,手指骨分明,咯咯捏著響,“你們就是這麼照顧的?”
那吵吵嚷嚷的崔娘子,安靜的躺在那裡,卻也著實讓人不習慣,裴茗光壓抑著惱意,帶著點擔憂問了句,“夫人,可還記得我是誰?”
崔娘子聽到熟悉的聲音,睜開眼,迷迷糊糊的說,“你對我好凶。”
裴茗光素來沉穩內斂,不喜不悲,但見著崔娘子眼眶有濕潤之氣,到底是有些心軟了,難得的溫和,道,“我不是來了麼。”
“早乾嘛去了?”崔鶯鶯拚命忍住的委屈,瞬間爆發,她雙手攬住男人的脖頸,大哭起來,“裴茗光!你在欺負我,我就一口咬死你!”
裴茗光覺得崔娘子大抵是被藥效傷到了,她腦子本來就不好使,現在更是語無倫次的,這種閨房裡渾話,是能拿出來在外頭說的麼?
可他看她哭的,真是可憐,女人的皮膚極白,五官柔和的像是一灘春水,兩條纖細的手臂攬著他,著實粘人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