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也會在側窗之下,抄錄一遍又一遍,他在她心裡就像是清晨的冷風,模糊了身份邊界,一次又一次的占據她的內心深處。
崔鶯鶯探出身去,他會記得她麼?
外頭卻密密麻麻,站滿了來看人的小娘子。
一年不見,裴大人的個頭似乎又長高了些,站在人群裡,顯得鶴立雞群。
不知道,裴茗光是不是在翰林院的活計太辛苦,他那張臉上的氣色不太好,氣質也襯的又冷又傲,簡直就是個不太好接近的人。
崔鶯鶯看的呆住,等人什麼時候走到了跟前,她都不知道了:“你。”
四目相對。
腳尖碰著腳尖,他們都沒有發出聲音,樹葉在耳邊,沙沙沙的作響,
崔鶯鶯真是萬分的窘迫!她想同裴茗光好好的說話:“你……”
人群裡,卻還不怕事大,有人高喊了一聲,“裴大人好相貌,這都把尚書府的崔娘子都給迷暈了!”
她想說的不是這個。
她想問問他,是不是還記得她的名字?
那少年人微垂著眼,聲音淡漠,如同謫仙宮殿掛的一串冰晶,“崔娘子。你尋我有事?”
他忘記了,她把所有的話都吞咽進嘴裡。
“崔娘子。”他冷漠至極,說:“且讓讓。”
裴茗光不僅忘了她,還有些煩她。
人群裡的嘲笑聲更大了:“崔娘子對裴大人一見鐘情啊!”
她沒有這樣,隻是,想對他說一聲感謝。
崔鶯鶯抓著衣袖,她哪裡見過這樣的陣仗,憨頭憨腦,素手緩緩舉起懷裡的口脂,“我瞧著大人氣色不好,可是要口脂,潤個色兒?”
那少年人打眼都沒瞧她的口脂,“大可不必。”
“裴夫人,如何在此處?”李雪陽雙手作輯:“前頭有樂子,您不去看看?”
嬉笑,打趣,從崔鶯鶯身邊快速而過,意識也慢慢跟著歸了位。她見著那出醜的慕程意,就仿佛是像是看到了十四歲的自己。
所以,她笑不出來。
“不必了。”
李雪陽頗為驚訝,忙說道:“那慕程意得罪了夫人,大人正在為您出氣。”
崔鶯鶯臉色煞白,他哪裡是為了她呢?
慕程意挑釁首輔大人,而他不過是在殺雞儆猴,以權勢壓迫人低頭,震懾四方,且打著為她出氣的名頭。
這群人,都被裴茗光的所作所為給欺騙了。
而她那位無情的夫君大人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正在看向她,緩緩的開了口:“過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往這邊看,像是追逐在身後一道天羅地網,要將她挫骨揚灰,神魂俱滅。崔鶯鶯推開李雪陽,快速的遠離人群,她方覺得能自由自在的呼吸。
看,她都可以試著不再看向裴茗光。
管好了自己的眼睛,她的心,也能收回來。
……
這天好藍,杏花開的也溫柔,崔鶯鶯踮起腳尖,去觸摸高高枝頭上的花瓣。
微風徐徐,吹起她鬢角邊的烏發,樹枝也跟著風兒隨著花枝亂顫,就是好可惜她個子稍矮了一些,不管怎麼去觸碰,都摸不到杏花,正要放棄的時候,視線出現一雙骨節分明的男人手。
空青色的直裰,除了崔鶯鶯認識的那個人外,就沒有會穿這個顏色。
高大的身影罩住日光,陰影落在女人稍顯吃驚的眼睛裡,朱唇微啟,那口脂也變得分外的動人。
今日倒是不貪嘴了?
還是,見著慕程意那家夥被教訓,崔娘子那點要不得的憐憫心,害的她吃不下東西了?
她這個人到底怎麼回事?
裴茗光也不需要她察言觀色,但人總得分得清楚好壞的罷,遠近親疏,她也不該為了慕程意,從他身邊逃離而去。
對了,他還想嚴肅好好教訓她一回,高門貴女又怎能把口脂之物,丟三落四的?可當看到這崔娘子的臉,卻又說不出什麼重話來了,“夫人,可是要折花?”
她側眼過去看,正是裴茗光:“你怎麼會在這裡的。”
裴茗光不以為意,終是歎出一口氣,沒有把話說下去,扶著她的腰肢,溫聲低語道:“自然是來與夫人幽會的。”
崔鶯鶯立即打了寒顫,恐自己是犯了他的什麼計劃,尋上門來,與她計較的。隻見,這男人俯下身,手指摩挲她的朱唇,不再說話。
陰魂不散。
她與他之間,當真是一段孽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