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人家問到姓名的時候,謝愷塵猶豫了下,紙上隻寫下了一個字。
星際時代已經很少會有人用原始的紙筆了,他好久沒有過用過這種油墨質地,握著筆,看見每一橫一撇留下的痕跡,覺得有些刺眼。
「謝」。
屬於皇室的、至高無上的姓。
賜予他一切,又奪走一切。
他們萍水相逢,沒有透露過多也很正常,老人們也不介意,就喊他“小謝”。
太子殿下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被這麼稱呼過。
彆說他了,任何一個皇室親屬都不可能被這樣喊。
他非但沒有絲毫被冒犯的不快,反而覺得很親切,
連名字都沒有給出,老兩口也就沒接著問他更多,在他回答「會有辦法回家」之後,轉而聊起了其他的話題。
他們的口音還是聽著有些難懂,謝愷塵聽著聽著稍微有一點走神,看向鳳凰的位置。
小鳥之前在照鏡子,然後一副受到很大打擊的樣子,飄到桌麵上不動了。
委屈成一顆球。
是因為失去了那些漂亮的羽毛嗎?
謝愷塵還沒弄清楚他為什麼變換了形態,看起來也不像受了傷的樣子。
雖然不複鳳凰的華美,但這樣小雀鳥的模樣也是很可愛的。
在飼主眼裡,自家寵物什麼樣都好。
謝愷塵很想把小家夥放到手心裡揉搓,好讓他彆那麼沮喪。
現在,小鳥重新打起精神,飛到了門口。
他繞著門把手飛來飛去,似乎在研究這個老人家一碰就能打開的玩意兒是怎麼用的。
外麵,有什麼在嗎?
老婆婆注意到謝愷塵的走神,順著他的視線看去,也注意到奶啾對外麵的渴望。
小朋友是個很懂事的小朋友,從來不會在晚上要求出去玩兒,每天總是在老夫妻熄燈之後,乖乖窩在謝愷塵身邊睡覺。
今天的確有點奇怪。
“小朋友,怎麼啦?”老爺爺也看見了。
小鳳凰聽見他們在喊自己,轉過身,急急地“啾”了一聲。
然後,所有人都聽見了那先前被忽略的咚咚聲。
老人家準備起身過去開門,謝愷塵擋在他們前麵。
荒郊野嶺,半夜敲門,聽起來就不安全。
老婆婆給他敷的草藥雖不比母星上先進的醫藥技術,效果意外得也很好;再加上謝愷塵本人身體素質強悍,躺了這些日子,傷已經好了很多。
隻要外麵不是一大群野狼、或者裝載著重型炮火的軍隊,他都能應付。
……不過就算是那樣,真到了需要動用精神力的地步,S級還是能秒天秒地。
謝愷塵走過去,將小鳳凰放在肩上;他,或者說他們,現在做這個已經很熟練了。
兩個老人都有些忐忑地看過來,老婆婆甚至握住了拐杖,時刻準備將它化身武器。
謝愷塵將小鳳凰在的那一側身體朝裡,謹慎地打開了門。
深秋寒涼的風洶湧而入。
荒野沒有燈光,外麵黑洞洞的,更遠處的山巒模糊起伏,像個張開血盆大口的深淵。
謝愷塵的視線驀地低下去。
黃毛紅臉……
不是個人類。
長得像猴子一樣的靈長類動物見了他也是一愣,進而做了個類似於行禮的姿勢。
謝愷塵在書上學到過,這些動物進化得非常聰明,會用低順的姿態換取人類偶爾的仁慈。
倒是他的小毛球,見到那長毛猴後顯得很激動,竟然直接從他肩上飛下去:“啾啾,啾啾!”
猴子的眼神也有很明顯的改變,從向著謝愷塵單手行禮的姿勢改成雙手高高舉起,讓鳳凰落在自己手上,非常尊敬的樣子。
小奶啾很開心地踩了踩它比人類更加毛絨絨的手掌。
原來他不管在誰的手心裡,都會很愉快。
謝愷塵心中振蕩過一絲微妙。
好在他很快阻止了自己和一隻猴子為了一隻鳥而爭風吃醋的可笑行徑。
這時候老夫妻也過來了,他們顯然也是認識猴子的,語氣欣然:“是你啊,快進來,正好我這兒還有點香蕉。”
長毛猴子看起來對謝愷塵有種說不上來的忌憚,雙手高舉過頭頂,像舉貢品一樣頂著小鳳凰小心地從他身邊經過,進入屋內。
那個姿勢滑稽得很。
但謝愷塵笑不出來。
他把冷風關在門外,看老夫妻像對一個很久不見的小輩一樣招呼那長毛猴。
老爺爺還挺高興地告訴他:“小謝啊,是山魈送你來的。”
謝愷塵:“……?”
首先,山魈是什麼?
是這隻猴子的名字嗎?還是種屬名字?
其次,是它……送他過來?
不是老夫妻倆發現的自己嗎?
謝愷塵倒不是對動物有什麼意見,隻不過自己能再一次活下來,不是多虧了救命恩人,而是救命恩“猴”,總覺得有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