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痕 這紅痕任是誰看到都要想偏。……(1 / 2)

鶴唳長安 薄月棲煙 7780 字 8個月前

“倘若凶手有兩人,其中有一男子確定無疑,那另外一人可能是男子,也可能是女子,二人次次合作犯案,但不管是男是女,為何此前幾位受害者未受侵犯,阿慈所遇嫌犯卻起了邪念……”

回薛府的馬車上,薑離還在盤算付雲慈的案子。

懷夕皺著小臉道:“會不會有一人是主犯,另一人是從犯,那主犯怕留下痕跡並無狎心,但那從犯卻是見色起意之輩?”

薑離道:“倘若是第一二次或有可能,沒道理已合作五次,卻在第六次改變策略,殺人分屍非一般惡行,若真有從犯主犯,那從犯應十分清楚主犯意誌才是。”

懷夕腦袋亂作一片,“那奴婢真想不出彆的可能了。”

薑離眯起眸子道:“眼下這案子未有大進展,除了凶手狡猾、屍體遺留線索太少之外,我總覺的是因為沒有找到凶手全部動機……”

懷夕不解道:“全部動機?”

薑離幽幽道:“清楚動機才能確定凶手指向,否則無異於大海撈針,懷夕,假若你分外憎恨的仇敵落在你手裡,你恨到動了殺心,你會如何?”

懷夕眉頭一豎,“那奴婢就算要殺,也不會痛痛快快殺……”

話未說完,懷夕驟然明白過來,“姑娘的意思是,這案子的凶手費儘周折擄人殺人,看似對待嫁的新娘有極大恨意,可凶手了斷性命卻痛快,除分屍並無多餘泄恨之行……但萬一此人心理扭曲,就隻喜歡分屍呢?”

薑離點頭,“那便算說得過去。”

懷夕說的有些後怕,“您有此疑問,何不與付世子和裴大人說說?”

薑離靠著車璧養神,“他應能想到。”

懷夕欲言又止,但見薑離閉上了眸子,到底沒多問什麼。

再回薛府已是午後,薑離剛回盈月樓,吉祥和如意齊齊迎了上來,吉祥道:“大小姐怎麼一點兒都不急,三小姐那邊一大早就開始試衣裳了。”

薑離解下鬥篷不明所以,“試什麼衣裳?”

吉祥愕然道:“明日要去公主府赴宴呀,要頭一天便準備好穿的用的,三小姐連梳什麼發髻,配什麼玉佩首飾都要仔細計較呢。”

薑離失笑,“何至如此,我尋常裝扮便可。”

吉祥和如意對視一眼,如意道:“姑娘有所不知,慶陽公主素愛飲宴,明日或許會請不少世家子弟,說不定德王殿下也來……”

景德帝在位三十九載,膝下隻有三子三女,長女寧陽公主早年病逝後,如今還剩下太子李霂,肅王李昀,慶陽公主李瑩,宜陽公主李蕙,這四位年過三旬早行婚嫁,唯獨德王李堯是景德帝壯年所得,今歲二十一,正到該議親的年紀。

見薑離麵不改色,吉祥堅持不懈道:“奴婢聽說三小姐為了赴宴,新衣裳新首飾自不必說,她還服用內調的湯藥,養膚的香膏也早晚塗遍全身,養發的頭油也要用數次,連指甲上的丹蔻都要尋長安最特彆的,您明日和三小姐同去,再怎麼樣,也不能讓她將您比下去不是?”

薑離聽得莞爾,“公主府有百花爭奇鬥豔,我做賞花人便可,至於三妹妹,她悅人悅己都隨她去吧,不比時時與她做比。”

薑離說完往樓上行去,懷夕笑吟吟看著二人,“姑娘生性淡泊,兩位姐姐的好意姑娘心領了。”

……

慶陽公主的蒔花宴定在午時,翌日用過早膳,薑離便往前院來,她今日披月白曲水蘭紋鬥篷,內著丁香色十樣錦妝花褙子,配蜜合竹紋褶裙,纖細筆挺的背脊柔韌清婉,似不畏淩寒的君子蘭枝。

與她的素雅相比,一襲銀紅梅花鬥篷的薛沁就要嬌豔的多,她著鬆青寶花葡萄紋通袖綺衣,下著一腰罩淺絳紗幔的蒲陶石榴纈紋紅裙,再加上如雲高髻,琳琅環佩,愈發襯的她雪膚花貌,娉婷高華。

上了馬車,薛沁忍不住道:“長姐也太素了些。”

薑離由衷道:“妹妹風姿動人便可。”

薛沁隻覺薑離在暗諷她盛裝太過,當下一噎,又下頜一揚懶得與薑離多言。

慶陽公主府坐落在含光門外的太平坊中,半個時辰後,馬車停在了公主府外,薑離利落跳下馬車,薛沁落後一步,姿儀萬方地婀娜而出。

府門處早有侍從等候,引著二人繞過影壁往公主府深處行去。

太平坊近鄰皇城,寸土寸金,慶陽公主府卻闊達森宏,雕樓畫棟,今日雪霽天晴,慵懶的金輝灑在一片銀裝素裹的樓台之間,宛如踏入琉璃世界,待繞過一座遍植矮鬆的假山後,眼前景致又猝然一變,冰雪儘數消融,一片葳蕤花木間曲水淙淙,大理石鋪就的廊道儘頭,一座飛簷碧瓦的水榭正佇立在煙氣繚繞的湖畔,竟是往湖中引了熱泉。

“啟稟公主殿下,薛中丞府上的兩位小姐到了。”

內侍在水榭外稟告,裡頭歡笑聲一滯,隻聽一道令人如沐春風的和悅聲音道:“快讓她們進來——”

內侍抬手做請,薛沁先一步往珠簾四垂的正門走去,薑離不置可否地跟在她身後,眼風一瞟,卻見不遠處的湖心亭裡有幾道人影閃動。

尚未看清是誰,她已入了水榭,便見廳內主位坐著位姿容曼妙的明豔婦人,五個錦衣玉著的年輕姑娘正圍在她近前,見她們進門,眾人齊齊看了過來。

“給公主殿下請安——”

“拜見公主殿下——”

二人先後行禮,慶陽公主笑道:“快免禮,許久未見沁兒了……”

薛沁莞然起身,正要接話,慶陽公主又道:“快,讓本宮看看薛家大小姐是何模樣,來,到本宮跟前來——”

薑離施然上前,慶陽公主李瑩含笑打量她,李瑩生得鵝蛋臉,細柳眉,眼似皎月,麵若芙蓉,今日著一襲水紅織金牡丹遍地紋羅裙,妝容濃麗,嫵媚天成,分明三十又二的年歲,一眼看去卻仿佛正值花信年華。

她朝薑離伸手,“好貌美的姑娘,快告訴本宮,用什麼靈藥才能有你這般冰雪姿容?”

李瑩在幾位皇子公主間排行第四,生母是百濟公主,自幼受寵,亦養出了一副驕縱性情,後來對永安伯世子寧爍一見傾心,一番驚天動地的示愛後終於如願,成婚十年,二人和美如初,唯一的遺憾便是李瑩身患隱疾未得一兒半女。

薑離斂著笑意道:“殿下國色天香,臣女因病來的麵色,實在不敢當您誇讚。”

薑離膚色較常人蒼白,乍看之下確是冰肌玉骨,李瑩握著她的手微訝道:“你可是江湖聖手,難道還有你治不好的病嗎?”

薑離語聲微澀道:“臣女少時患過心疾,如今不再複發已是萬幸。”

李瑩不禁歎道:“不錯,醫者難自醫也是有的,來,她們幾個與你同齡,你隻怕還不認得,廣寧伯府的二小姐郭淑妤,安遠侯府的三姑娘孟湘,慶安伯府的四姑娘餘妙芙,淮陽郡王府的大小姐李幼儀,這位是越國公府上的三小姐楚嵐。”

五人依次上來見禮,皆是皇親勳爵人家的小姐,薑離從前與幾人多有照麵,交情卻不深,此刻隻做初次見麵一一還禮,正說著話,窗外傳來一陣琴簫合奏,一道吟唱聲也隨之響了起來……

“秋鴻折單…複難雙……”

“癡人…癡怨恨迷狂①……”

薛沁微訝道:“殿下今日請了戲班子?”

李瑩笑著擺手,“來人,把窗戶打開——”

侍從上前將臨湖的窗扇儘開,眾人抬目望去,便見不遠處的湖心亭內正站著四道錦衣華服的身影,一銀衫公子弄簫,一紫衣公子撫琴,還有一白衣公子在書案後作畫,而所有人都看著亭台正中那個咿呀做唱的俊逸男子。

此人著靛青萬字團花紋蜀錦大衫,腰配銀魚袋,發簪白玉冠,高鼻深目,倜儻風流,隨著吟唱,挺瘦的身形有節律的輕晃,手中玉笛亦隨之輕旋慢挽,唱至動情處,上揚的瑞鳳眼尾眯起,竟比外頭的伶人更生姿傳情。

“是小郡王!”薛沁驚呼一聲,見薑離望著湖心亭怔不能言,她又介紹道:“長姐,這位是江陵小郡王李策。”

江陵小郡王李策,表字寄舟,其人少時紈絝,喜騎射弓馬、金玉珠翠,還專門學過雜藝曲律,後來又對建築木工與園藝匠作生了興致。

這些燒錢的喜好掏空了半個江陵郡王府的家底,但玩物喪誌幾年後,李策還真玩出了點名堂,他一善雕刻,可在桃核大小的羊脂玉上雕江南八景,二擅木工建造,宮裡太液池畔的觀雲樓便是他三年前設計督建。

他父母故去的早,景德帝待他素來寬厚,早年還憂心他不知進取,眼見他玩出了一技之長,立刻將他放去了將作監習以致用,薑離去歲便知他升任從四品將作少監,如今正參與修建明歲為景德帝慶六十壽辰的萬壽寶塔。

薑離出神地看李策片刻,目光一轉,看向他身邊弄蕭的義陽郡王世子李同塵,他著玉冠銀衫,通身金玉配飾,還是那副將“矜貴”二字寫在臉上的招搖模樣。

“好了,人齊了,咱們也該賞花了。”

李瑩款款起身,帶著眾人出水榭,又往湖心亭的曲橋走去,亭中幾人看見動靜望過來,李策的吟唱也一斷,他遙遙看來,待看到人群中陌生的薑離時目光微微一頓,但很快,他整個人都被作畫的白衣男子掰了回去。

白衣男子雙手定住他背脊,又抬手在他腰間手臂處遊移比劃,遠遠看去,像要為他量體裁衣,可兩人離得儘,又有些莫名的狎昵曖昧。

再走近些,薑離才聽那白衣男子念叨不停——

“……你今日長衫掩了身形,我摸不準你到底如何動作,畫出來的人像寫意風雅,總缺了點兒勁道……”

李瑩邊笑邊搖頭,“這個盧羨作畫成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