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航被他抓住,這回倒是沒尷尬,因為一共就幾米遠,但凡是個不瞎的都能看見他。
“晚上好。”他說著,掃了一眼虞淺,“我,剛吃飯的,李大強。”
虞淺勾個淡淡的笑容,下巴朝身側空地點了點,說道:“不用介紹了,咱倆見得有點太頻繁了。”
“嗯。”顏航悶悶走過去,跟他一起站著。
大概有幾分鐘的時間,他們倆都沒說話,虞淺又恢複剛才的樣子,靠在牆邊,眼睛迷迷蒙蒙不知道在看哪裡,手裡的煙滅了,沒再點。
顏航本來想著等他先開始一個話題,畢竟是他邀請來聊天,但是見他沒有要開口說話的意思,自己正好也不那麼想聊天,於是乾脆保持沉默,跟虞淺並肩發呆。
這份沉默沒有想象中的尷尬,相反,顏航很喜歡這個狀態。
“想說話了告訴我。”虞淺把煙蒂包起來。
“我不想說話的樣子這麼明顯嗎?”顏航愣了下。
“明顯。”虞淺朝巷子裡看了眼,“屋裡有鏡子,去照照吧,你剛才那樣子我感覺我但凡出聲喘口氣你都能直接動手。”
“沒有。”顏航被看穿不太舒服,揉了揉眉骨。
虞淺看他一眼,沒說話。
“好吧,是有點煩。”顏航妥協了,盯著自己的鞋麵。
盯著鞋麵的時候他又有點後悔,不該告訴虞淺他心裡麵煩躁這件事,因為煩躁必然有原因,有原因就必然要解釋,解釋起來就必然更煩躁...
他就這麼亂七八糟想了一會兒,驚喜地發現虞淺完全沒有追問的意思,他換了個姿勢站著,掏出手機,不知道在乾什麼。
顏航自以為隱蔽地從他身上收回視線,改成餘光去瞄。
“好奇我怎麼不追問你為什麼煩?”虞淺還點著手機,頭也不抬來了這麼句。
“......”顏航耳根子又開始發熱,他突然覺得這神經病好像輕而易舉就能看穿他,這種在人前裸奔的感覺讓他很沒有安全感。
“你想說。”虞淺好像在給誰發微信,發完了,鎖上屏放回褲兜,“你自然會說,你不想說,我問,那就是討人嫌,懂?”
“你真是——”顏航轉過臉,“精通人性。”
“罵我的還是誇我呢。”虞淺彎了彎唇,捏起手指,做了個拿捏的手勢,“還行,比較懂你這叛逆期小孩兒心態而已。”
顏航竟然覺得這畫麵挺可樂,問他:“你叛逆期也這個心態嗎,想隨時隨地從兜裡掏出個炸彈跟世界同歸於儘這種?”
“你多大。”虞淺好好看了遍他的臉,“十九,二十頂天了吧。”
“十九。”顏航縮了縮肩膀,一滴雨落在他領子上,不舒服。
“我想想啊。”虞淺眯起眼,“我十九的時候,是什麼想法來著?”
“彆想了。”顏航歎口氣,“十年前的事兒,你這腦子上哪想去。”
“也是。”虞淺笑了會,“我大概率是記性差到忘了叛逆吧,感覺自己沒什麼變化,從吃奶的年紀直接滑到現在了,絲滑過度。”
“這個給你。”顏航從兜裡把那根煙掏出來,遞給虞淺,“劉成那天給我的,我們小孩兒不抽這個,拿著浪費。”
虞淺伸手拿過來,看著他笑,“我就說你有意思。”
“我沒意思。”顏航又把手插回兜裡去,“我很沒意思。”
“叛逆。”虞淺說。
“忍忍。”顏航看他一眼。
這一來一回說了幾句沒什麼營養的廢話,顏航從家裡麵出來時的煩躁已經消化了大部分,其實他也不是不愛說話,正是小孩兒吹牛逼的年紀,跟虞淺在這說些有的沒的,反而是種放鬆。
他或許隻是煩在家裡說話,說小舅該說的話,說兒子該說的話,說家裡麵頂梁柱應該說的話...
“大晚上不睡覺,你在乾什麼?”顏航問。
“思考。”虞淺仰仰臉。
“不瞎都能看出來。”顏航歎口氣,“我在主動問你在想什麼,能用...那個表情。”
虞淺偏過頭來,黑瞳孔裡麵兒映著顏航的影兒,他笑了笑:“思一思明天吃什麼飯,烤烤肉,還是炒個菜,俗稱思考。”
顏航震驚:“你彆告訴我你頂著那個思考世界和平的眼神,大半夜站雨裡麵邊抽煙邊琢磨明天吃什麼。”
“那不然呢。”虞淺又掏出手機回消息,“世界永遠都不能和平,但我明天真的要吃飯,不是嗎?”
怪人。
顏航是不信這個說法的,但他沒再追問,因為虞淺想說必然會說,不想說問了也沒用,道理始終是這麼個道理。
“所以想出來了?”他問。
“想一半被你打岔給忘了。”虞淺理直氣壯暗滅手機,伸手招呼他,“行了,彆站外麵待著了,大麗姐給我發微信說請客吃夜宵,你一起吧。”
“大麗”這倆字聽得顏航一哆嗦,剛才回去的路上說人壞話被當場抓包,那劈頭蓋臉一頓說數落的滋味他還記得。
“我...不去了吧。”顏航重新帶上兜帽,眼神躲閃,“我剛跟她鬨了不愉快來著,反正她應該不怎麼待見我。”
“聽說了。”虞淺點點頭,“大麗姐一回來就開始罵你,罵的字數夠出本書了。”
顏航癟癟嘴,他不擅長處理這種人際關係,更何況,這情況也確實有點複雜,他雖然覺得挺對不起鐘大麗,但也不覺得他囑咐小漂亮的話有什麼錯處。
畢竟...她真是個做皮肉生意的啊。
有手有腳的,卻還要做皮肉生意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