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仿佛能聽懂我的話,低低地嗚咽了幾聲,便舔著我的手背安靜下來。
“你還挺會訓狗的嘛!”十四貝勒的聲音乍然從耳邊響起,呼出的氣息像羽毛一樣滑過耳後的肌膚。
我打了個寒戰,驚得驟然轉過身子,不期然踩到了他的腳,失去平衡,身子往前一栽。
“嘶……”他吸了口氣,伸出一根手指撐著我的肩膀與我拉開距離,皺眉看著我,眼中有些怒氣。
我連忙站穩,退後。
“冒失!”他整了整衣裳,手上一顆碩大的貓眼戒指,迎著燈光變幻莫測,看得我眼花繚亂。
“十四叔,您沒事兒吧?”滿臉麻子的男人趕緊湊上來,說著關切的話,眼神裡儘是調侃。
“軟玉香懷,你說爺能有什麼事兒啊?”十四貝勒很習慣這種調侃,嬉皮笑臉地瞄了我一眼,接著大大咧咧地往炕上一坐,問他們:“什麼事兒,大清早的就來饒爺的清夢。”
麻子臉道:“十四叔,還記得侄兒上次跟你說的那個紹興師爺嗎?侄兒把他給您找來了!”
“當真?”十四爺立刻站起來,這才注意到麻子臉身後的那個青布儒衫的男子,驚喜地問道:“您便是紹興府的阮先生?”
那男人微微一躬身,“回貝勒爺,正是在下。”
十四爺大喜過望,正要說什麼,不經意瞥到我,便拍了拍阮先生的肩膀,隻道了聲好。
我早就想走了,趁機說道:“你們聊吧,我先走了。”
轉身之際,看到屋裡的幾個男人都皺起了眉頭,腳尖在地上撚了撚,終於轉過身來,僵硬地彎了彎膝蓋,象征性行了個禮,尬笑道:“諸位早上好!再見!”
“站住!”十四爺將我喝住。
我回過頭去,隻見他神色頗為嚴肅,命令道:“今後不許再剪發了,女人要有女人的樣子!”
……關你屁事!我是吃了你家一頓飯,可你不是我的衣食父母!我更不是你家奴!
我挺直脊梁直接反駁道:“可我是神父,神父也該有神父的樣子。”
廳內諸位都沒想到我敢忤逆他,登時都屏住了呼吸,眼神在我和他之間小心翼翼地來回瞟。
“神父……”貝勒爺嗤笑一聲,摸著光溜溜的腦門,將我從頭到腳審視了一遍,最後搖了搖頭,“行吧,神父!得了,你先走吧,得空再拾掇你。”
拾掇我??你可真夠不客氣的!是看我給不給你這個機會呢!
闊步出了轎廳,十四爺把蹲在他腳上賴皮的小金毛踢了出來:“狗東西,還不跟上你主子,賴在爺腳上做什麼!”
小金毛一邊朝我跑來,一邊哀怨地回頭看,我將它抱起來,隱約聽見麻子臉問道:“不知十四叔何時納了這麼個與眾不同的小妾,怎麼也沒辦酒席讓侄兒們敬點孝心,方才……”
我就該堅持不要換旗裝!
馬車上冷如冰窖,我卻一刻也不願意多等,立即開始脫衣服。
旗裝繁複,穿脫都不容易,到最後竟忙出一身汗來。
動作凝滯的片刻,我稍稍冷靜下來:任何事都有兩麵性,貝勒爺這種散漫隨性的態度,一方麵會讓人覺得不難相處,另一方麵,放在男女之間的話就太沒邊界了。而麻子臉敢當著他的麵開這種玩笑,說明他們根本不在乎我的名聲。
我倒也不在乎名聲,反正我也沒想嫁給封建時代的男人,也不是受不了階級差帶來的屈辱,隻是若久居在此,難免會有類似的甚至更難聽的傳言,到時候隻怕會給教會帶來困擾。
我必要跟安東尼說,立即搬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