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站起來了,忽然想起安東尼昨天說的話,心裡很沒底:“就這樣去找他可能沒用,他肯定回拿教廷和傳教事業的發展來壓我們。而且……”
我左右看了眼,壓低聲音道:“而且,這事兒可能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的。”
郎世寧沒太明白。
我有些模糊的猜想:安東尼如此親近十四貝勒,恐怕不是他個人行為,會不會是教廷授意?教廷提供給我們很多皇室成員資料,是有用意的,他們怕是以為十四貝勒有繼承皇位的可能,想提前押寶,以提升在華利益。
否則我不理解他為什麼這麼大膽。
和朗世寧說了以後,他的看法是:“傳教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兒,何況安東尼的安排根本是在和當權者作對!教廷不會冒險支持這種舉動。我們先找他,如果他不同意,我們就把這裡的情況寫信報給教廷。”
“好!”
可惜安東尼一早出門,並不在教堂。我們決定先去慈善院,回來再找他。
慈善院就在東堂附近,由前任司鐸所辦,迄今已有半個世紀的曆史,是專門幫助窮苦人特彆是窮孩子的機構,性質相當於現代的收容所。
城內一些流浪漢和孤兒在這裡常住,還有些窮苦人也經常到這裡求助,東堂的神父們每天都在這裡施粥,也給他們治病。
羅懷中認為這是個絕佳的傳教機會——在人們受苦受難時,給他們幫助,告訴他們這些都是仁慈的上帝賜予,那麼人們自然感激涕零,並且相互轉告,長此以往,上帝就會成為中國人心中新的救世主。
其實康熙治下的中國被稱為盛世,至少京城是擔得起這個光鮮稱號的,所以乞丐並不多見。
於是,慈善院裡就有一副令人哭笑不得場景:等候我們救助的大多數是那些懶得動彈的流氓乞丐,求藥的也不全是抓不起藥的貧民而是有錢舍不得掏的葛朗台。
流氓乞丐懶洋洋地窩在牆角裡曬太陽,像指揮自家傭人一般指揮著我們盛飯加菜,而‘葛朗台們’則揪著羅懷中的衣袖不依不撓地追問:“怎麼就給這麼點藥,你們耶穌老爺這麼小氣啊?”
還好,這裡的孩子們還是天真爛漫的,也是懂得感恩的,吃完飯就很乖很聽話。
我們把畫冊發給他們,郎世寧給他們講述聖經中的故事。我坐在他身邊,和孩子們聽得一樣認真。
雖然這些故事早在船上的時候就聽了好多遍,可他講故事的時候那種平和的聲音、安詳的神態,總給人一種平淡幸福的感覺。
戴唯德的方法更妙,他教孩子們唱聖歌。
眾所周知,音樂是無國界的,音樂也是流傳最快的,想一想,如果滿大街的孩子都唱聖歌,誰還不知道仁慈的耶穌?
隻可惜他唱的是英語,我打算回去鑽研鑽研,將歌詞翻譯成簡單易記的漢語。
下午我們回到東堂,用過午飯之後小憩了一下,然後接著要去中國教友家裡講經,查訪他們近來的心靈感悟。
剛要出發,安東尼回來了。
他滿麵紅光,十分熱情地同我們打招呼,然後告訴我們一個振奮人心的消息:就在近幾天,皇帝陛下很可能會接見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