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鼻涕又流出來了。這下尷尬死了!成年芯的洋子,要麵子在乎形象的程度也是成年人級彆,趕緊想掏手帕擦的時候卻發現,剛才為了快點收拾,隻來得及塞些吃的喝的,根本沒帶毛巾紙巾之類的東西。
正低頭找著能用的東西,還不忘努力吸著鼻涕時,洋子感覺到臉被人捧了起來,然後便看見伊佐那拿著一張很熟悉的紫色小毛巾,動作很輕的替她擦了擦鼻子。
好像是很早前,換給他的那張。
但這樣被人當小孩子對待還是讓洋子有些不自在,臉都有些發燙:“好了好了,我就是有點感冒嘛。說起來,我正想給你們送東西呢!”
三個人便並排坐在了側門下麵的那一坡石梯上,還是伊佐那坐在中間,然後洋子打開書包給自己右邊的倆人發‘物資’,就好像這半年多以來,每一個放學後的黃昏一樣。
“這個蜜柑超級好吃!是和歌山來的特產,我不太喜歡酸的都能吃好幾個呢!還有年節時的年糕,雖然現在已經新年過去一個多月了……但對於我們來講是新年的第一次見麵吧?不對,該說是20世紀初的第一次見麵,還是可以一起吃的!”
“我們過年就隻吃了蕎麥麵。”
“而且好難吃,還吃不飽。”伊佐那順著鶴蝶的話強調了一句。說完立刻被洋子一人塞了一個被保鮮膜包裝得好好的柏餅年糕。
“吃吧吃吧,還有幾個櫻餅,都留著呢!全給你們!”
當然,這種過年時的果子現在她那兒還能剩這麼多,全是因為她不喜歡吃……但看起來伊佐那跟鶴蝶都挺喜歡這種膩得要死的紅豆餡,那就交給他們消滅掉吧,不浪費食物嘛。
伊佐那剛把剩下的那些遞給鶴蝶,嘴裡還嚼著柏餅,轉頭就看見洋子晃著兩條腿正看著山下出神。女孩兒的背後就是高聳的石砌圍牆,夾在圍牆中間的鐵門縫隙裡,微微露出了一點剛才她沒關緊的庭院內景色。
他一直知道女孩兒一定是出生在一個富裕優越的家庭裡,然而這幾天他跟鶴蝶在附近閒晃時,才對這種家境上的差距有了概念——洋子的家,比他們福利院都大。
但他又隱約感覺到,洋子不喜歡這個豪華的家。
“洋子,最近過得好嗎?”然後,從來沒有探聽過女孩兒的家世,從來都是懷著利用她而已這種心態的伊佐那,便像上次提起天竺時一樣,又一次沒忍住自己內心的衝動。
想多和她在一起,靠近她,了解她。
“嗯?最近?就……怎麼說呢…就最近在學插花的課程嘛。其實挺無聊的,說起來你們可能不知道,我們家啊……”
大概是習慣了有‘投喂’的兩隻‘野貓’陪伴的日子,而且,這也是她來到這個世界上,第一次被人問過得如何,一瞬間,洋子甚至有點不知所措。可一旦起了個頭,她便再也刹不住車,滔滔不絕地說起了一直以來的那些事。
在室町家的事,學能樂的事,想要離開的事……好多好多,她一直不敢說,找不到人說,本以為永遠無法宣之於口的那些隱秘之事,她就這樣自然而然地在伊佐那麵前脫口而出。
直到伊佐那用小毛巾給她擦臉時,洋子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起,眼淚正洶湧地流淌著。她抬眼看著麵前的白發少年,對方淡紫色的眼睛永遠霧蒙蒙的,臉上還是那樣微微勾著嘴角笑著的模樣,甚至,總覺得他比平時吃到好吃的東西還開心。
怎麼能在彆人麵前哭成這樣!太不成熟了!沒看正笑話自己嘛!洋子正不好意思呢,然後突然發現:“啊!伊佐那!這張毛巾不是剛才給我擦過鼻涕嗎!”
少年立刻反應過來似的,趕緊把小毛巾塞進了兜裡就準備拿手去幫她擦眼淚——“你才吃了柏餅!手上都是粉誒!”
好吧,伊佐那歪著頭想了大概一秒鐘,然後便把腦袋湊了過去,用臉頰蹭了蹭洋子的,然後還抵著額頭貼很近地和她笑著說道:“那我隻有臉是乾淨的了。”
洋子看著近在咫尺的少年,兩人的眼瞳中都是對方的模樣,白色的霧氣隨著呼吸的頻率氤氳開來,似乎連氣息都纏繞在一起了一樣,不分彼此。
他們倆都沒有說話,直到坐在伊佐那右邊的鶴蝶看了半天兩個人的互動,撓了撓腦袋,然後從懷裡掏出了一個東西:“可是我有紙巾啊!為啥不找我要?”
然後便被臉紅得像煮熟了一樣的洋子探過身來劈手奪過。
“你早說啊!”
“你也沒問我嘛……”
坐在兩人中間的伊佐那彎著腰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原來洋子並非他想的那樣完美,她也並非過著理想的生活,她甚至同樣被困在牢籠裡痛苦不堪。伊佐那從沒有一刻覺得兩個人原來這樣的貼近,如此的相似。
真好啊。真好啊。
真希望此時可以永遠繼續下去。
少年不禁這樣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