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24。(1 / 2)

那天晚上回去還是晚了一點,管家山田叔自然問起原因,她不過隨意找了個理由搪塞了過去。結果洗完澡出來後就被告知,祖父說要讓她去靜室跪坐三個小時以長長記性:女孩兒不能在外麵呆太晚。

要是以往,她肯定會在心裡吐槽很久。但那天卻一點也沒覺得不適,以往對於她來講相當折磨的靜坐也變得沒那麼難熬。洋子端端正正地跪坐在中央,看著前麵壁龕中放著的那瓶花——那還是她前幾天和綾子共同完成的插花作品,難得受了祖父的褒獎,放在了這裡。

扁柏做了‘真’的部分,而竹子為‘副’。花道課的老師本身也在池坊派小有名氣,當時便誇做得靜雅皆有,相當禪意。

可隻有主手的她們兩人才知道,這種課程上多後大概都能摸清其中的‘套路’。似乎像老師和祖父那樣,上了年紀還固守傳統的人總是會對蒼虯有力、錯落延伸的質感更加欣賞,她們不過是揣摩著這些人會喜歡的樣子去做了而已。

成品得到誇讚時的兩人,都交換了一個不言而喻的眼神。

‘請’的位置低低垂下的兩支鈴蘭大概就是她們最大的叛逆了。

對於洋子來講,這瓶花算得上是自己相當討厭的作品之一。但此時她跪在那兒,盯著麵前這唯一的觀賞物,卻是滿臉的笑意,越看越覺得,嗯,其實吧,做得還真挺不錯。

明天和後天,班上的合奏表演還有最後兩次排練,周五就是校慶當天,肯定請不了假。本來還想著後麵天天都想見到伊佐那,況且他還說要帶鶴蝶來,三人團聚後一定有很多很多話可以說。但這周大概是沒機會見到……沒事,等了這麼多年,這點時間都忍不了嗎?

少女默默呼出一口氣,這樣安慰自己道。然後就又盯著麵前的花瓶,不知道想起什麼一般笑起來。讓得知後偷偷過來看她如何的綾子,有些不明所以。

“傻笑什麼呢?”

兩個人上次在花園裡說過話後,關係倒是恢複了不少。大概也是有偶爾會一起上花道課的原因在,她們之間又漸漸相處自然起來。隻是綾子時常會端起姐姐的架子,強硬地關心或者要幫她一些事。洋子也不記得對方是這樣樂於助人的性格?就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不在的那幾年,經曆了什麼才這樣了。

“啊,我就是……也沒什麼。”她正想說自己終於找到了兒時的朋友,就是你幫我帶過手鏈回來的那兩個人。可在和綾子探究的眼神對上後,洋子不知為何,覺得不該說得太深。便略有些保留的,選擇了彆的答案:“這周五不是馬上就要校慶了嗎?我們排練了很久,現在要上台表演了,這還是我來學校後第一次上台吹小號,就很高興嘛!”

“啊,是嗎。那可太好了。”綾子笑了笑,因為想到了彆的事,並沒反應過來洋子話外的邀請之意。反而突然側過頭轉了個話題:“你,你周末不是總被祖父拘在家裡嘛?哥哥這周要去群馬的一個劇堂客演,你知道的,一般家裡會有人一起跟過去應酬,我想著你平時也沒什麼機會出去玩,就和祖父說了讓你去。”

其實今天晚上室町道明就是準備和洋子提起這個事,但她偏偏回來晚了。以前也不是次次都會報給他聽,哪怕報了也不是一定會懲罰。但這次正好就撞上,身為一家之主可少有等彆人這種回數,室町道明自然有些不滿,才罰了她去靜坐。

綾子知道是自己因為私心正好提了這個事,害得洋子撞了木倉口,這才忍不住悄悄來看她怎麼樣。見她心情還不錯後,綾子猶豫了一下,覺得應該提前跟她知會一聲。

其實室町宏從京都回來,開始慢慢接手劇堂的事務和劇目排演後,有什麼需要家裡出去應酬的情形,母親都會要她跟著一起去。但綾子本身在能樂上完全沒有天賦,可她知道祖父的安排,這些父母都和她說過,之後肯定是要嫁到業內的名門中去的,對此不能繼續這樣懵懂。所以母親總要自己跟著室町宏出去,也是想著讓她多見見人,多長長見識學點東西。

就連洋子這樣身藏反骨的人都很難在這個家裡翻出什麼風浪,一直被管束要求習慣了的綾子更不可能去反抗祖父和雙親。她忍著不適去了,卻被室町宏嫌棄丟人和拿不出手。

親生哥哥把手裡的扇子狠狠扔在綾子身上的時候,這個十幾歲的少女一句話也說不出,甚至不敢有絲毫不滿的表情。

‘蠢笨得像豬一樣?!彆說你是室町家的女兒!該不會洋子才是我妹妹吧?’

那個時候,有一瞬間她是恨洋子的。

原本綾子想著,洋子代替自己和室町宏在京都待了幾年,至少讓她在川崎的家裡算是有了些鬆快的日子,不至於那麼壓抑。她當然也愧疚過,可在他們回來後,見室町宏對洋子和對自己不是一樣的態度時,卻又感到了些彆扭。

她那時不知道該如何跟洋子相處,見對方也變得更加沉默安靜,就越發躊躇起來。隻在私底下偷偷觀察洋子,想找到那麼一個機會。然後便發現洋子似乎一直很低落,總是在神遊一般,之前室町宏找她說什麼悄悄話時,還惹得他氣急敗壞了好幾天。

見到室町宏不順,綾子就高興了很多,心裡那點對洋子的彆扭也消散了。她內心一直都是願意親近這個妹妹的,所以那之後,見對方某一天看著心情好像變得很好時,便多攀談了幾句。

可室町宏這次去客演的劇堂是金春流派中很有名的一家,聽母親的意思,或許是還會有相親的這麼一層目的在。而綾子知道,她的哥哥之所以會答應並不是衝著聯姻去的,反而是因為他以前組的車隊要去群馬那邊跑山,說不定還有什麼比賽。

她對於室町宏的愛好完全不懂,隻不過被耳提麵命不許讓家裡人知道。光是幫他打掩護就已經夠了,現在還要完成母親安排的任務,勸她哥好好去相親……綾子翻來覆去想了幾天,都神經衰弱了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最後便又如同一直以來那般做了縮頭烏龜,把洋子推了出去。

“這周末去群馬?”

洋子本來還想著周五校慶完了,要不然找個什麼理由和祖父申請周末出去,結果沒想到又攤上這樣的事兒。早知道自己不該在剛才分彆的時候跟伊佐那講,過兩天就能見了。這下,完全就像是立了什麼FLAG一般嘛!

她其實隻是順口疑惑了這麼一句,但綾子立刻就補充道:“對啊!祖父都決定好了,這肯定沒辦法了……而且我哥聽說你和他一起去,還挺高興的!”說著,感覺洋子有些狐疑地看了過來,綾子也發現自己說這些有點畫蛇添足,立馬站起身來,扔下一包足貼:“你,你一會兒記得用用!腿會舒服很多!我先走了!”

見對方瞬間就不見了蹤影,洋子本想問的話還是沒問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