綾子說好像是隻有室町宏很小的時候見過,在她們倆出生前就已經離世了,據說就是一個特彆符合祖父心中設想的女性。
‘除了一些必須出席的宴會和去劇堂幫忙之外,說是幾乎都沒有主動出過門。’
‘那她在家會乾什麼呢?’
兩個人討論過這個問題,卻都沒有得出結論。如果說現在因為有電視網絡等,在家不出門好像也說得通,但在那麼久遠的昭和時代,孤獨地在這個家裡呆了幾十年的人……她的生活是如何的,她們都想象不到。
‘我不喜歡那樣。’洋子記得自己當時是這樣和綾子講的。
綾子雖然和自己聊天的時候,從對方的語境裡能感覺到她也並不願意哪怕放假都要被關在家裡學一些在她們看來傳統得有些過頭,而且也不是自己感興趣的事。可她卻從來沒有把那樣的想法宣之於口過,哪怕,是在洋子如此表達了之後附和一句‘是啊’的程度都沒有。
而過了幾天,當兩個人上完一節茶道課,正在茶室裡收拾東西的時候,綾子就聽見洋子小聲地問自己有沒有什麼比較好的說辭可以申請外出。那個瞬間,便想起自己不止一次聽見過母親和她的姊妹打電話時,吐槽洋子是個不安分的女孩兒。
可綾子並不覺得這樣的洋子是不安分的,她從不附和不過是不敢。
小時候母親看在室町宏老是欺負她的份上還會時不時允許自己一個人出去和朋友玩,等到上了初中後家裡的管教就越來越嚴格。總是被耳提麵命說之後是要和門當戶對的人家結親,業界其實就這麼大點圈子,出點什麼事都會傳遍了,所以一定要謹言慎行。
那些自己曾經喜歡的搖滾還有視覺係的雜誌碟片等等周邊商品,也全部被母親收走毀掉;因為喜歡原宿係打扮而買的很多小配飾和小玩意兒也不見蹤影,她的房間完全被母親按照對方認為的淑女樣式而打造。
或許並不隻是房間,室町綾子這個人也是。
那個時候以為室町宏走了自己就會過得快樂,實際上不過是跌入了另一個深淵。
可母親也總和她講,這都是為了她好。因為未來一定是那樣的,所以與其讓她繼續那些無意義的愛好,做沒用的事,不如早就放棄還來得輕鬆。作為過來人,母親知道怎樣在這種大家族裡生活,所以才對她如此要求,不過是希望自己的女兒少走彎路。
哥哥也好,父母也好,就算是那樣嚴厲的祖父也好,好像所有人都不是故意的,他們也是為了她才這樣。可為什麼她還是會覺得難過呢?綾子想不通,也無法推翻那些‘好’,便最後連一句反駁的話也說不出來。
直到她發現,原本以為和自己境遇差不多,甚至比自己還慘一點連父母的‘愛’都沒有的洋子,卻能那樣自然地說出‘我不喜歡’,以及想辦法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時。綾子不知為何,心裡那些沒說出來過,甚至不知道是否存在過的難過,瞬間席卷了她的胸腔。
“你不知道吧,月底的時候祖父要去拜訪他以前的師兄,這次會帶上我哥哥一起。”
洋子見到自己問完的瞬間,綾子剛拿起的茶杯突然一個手滑,骨碌碌滾了出去。她立馬站起來追上去撿,等她回過身時,就看見跪在那兒的綾子突然笑了笑。
那個笑容很難去形容,非要說的話,大概就和很小的時候,見自己愁眉苦臉地聽她推薦的那些重金屬搖滾時,綾子臉上展露的表情是差不多的感覺。笑了會兒後,她就說了這樣的話,然後進一步解釋到:“因為是祖父都很重視的拜訪,所以我爸媽也會一起去的。到時候家裡……大概就隻剩下二伯了?”
如果家裡隻剩下她那個一年見不到幾次,常住劇堂的所謂父親的話,不也就相當於家裡沒人的意思了嘛!
“也就是說……”
“你先說你要出去乾什麼。”
“同學生日,邀請我一起出去聚會……”一邊說著,洋子一邊低頭繼續收拾杯子以掩蓋她的不自然“我怕祖父覺得我耽於玩樂嘛,如果他們不在,那都不用打什麼報告,直接偷溜出去就好了!”
看見洋子興衝衝地和自己講她腦子裡構建的‘偷溜計劃’,綾子隻覺得自己的情緒像在風雨中飄搖的一帆破布……最後,她還是捏著拳頭壓製住了內心的那條嘶嘶吐信的毒蛇,輕輕開口說:
“我會幫你打掩護的,放心吧。”
說出這個話時,綾子恍惚感覺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自己在房間裡到處搜羅零食,並趁人不注意塞給被關禁閉的洋子的那般光景。
那些糖果,會是甜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