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啊這麼大一箱？’

‘你打開看看？’

伊佐那正拿著一個玻璃杯打開了冰箱準備倒水，聽見洋子對他放在餐桌上的箱子表示出了好奇，便後仰著從冰箱門內探出頭來，耳墜隨著他的動作來回響動，仿佛是為了配合一般他的笑聲怎麼聽都有些得意。

她疑惑地走過去一打開箱子，就看見了表層放著的幾套校服，冬季春季夏季各兩套，都繡著陌生但熟悉的校徽。她隨意拿了一件出來，看見水洗標上的內容居然還是和一家專做製服的品牌合作的。

‘是……見丘高的？！’洋子實在沒想到伊佐那的動作這麼快，距離上次鶴蝶跟他們聊過此事也才隔了一個多星期而已。她抬頭看向端著水杯走過來的伊佐那，在對方催促的眼神下繼續往下翻，果然看到了一張入學函，下麵有幾份學校的宣傳冊和指導手冊等資料。

入學函上寫著她即將編入進二年B班，課表也都夾在裡麵，箱子底層還放著課本等書籍。

在洋子拿起那封入學函讀的時候，伊佐那已經走到了她旁邊，歪著頭看著少女一行一行地讀著上麵的內容，然後在她驚喜地轉過頭來時，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印著她照片的見丘高學生證舉在了自己的臉旁，挑了挑眉，好不驕傲。

她立刻伸手就準備去拿，伊佐那卻後退了一步然後抬高了手臂：‘喂——’他看向愣在那兒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躲開的洋子，臉上的笑容收了收‘我為了洋子做了這麼多事……都沒有什麼表示嗎？’

原來是這樣的意思……她無奈地笑歎了一句，自己早該知道的，伊佐那就是這樣施恩望報的性格不是嗎？也挺有他的風格就是了：‘嗯，你說得沒錯！那……我一會兒給你吹一首小號曲吧！’

原本因為她前一句話揚起的嘴角僵在了原地，洋子趁著他出神的瞬間伸過去一把拿到了那張學生證，還不忘吐槽他一句真不知道是從哪兒翻出她之前高中入學時拍的這張證件照的。

被拿走學生證後伊佐那立刻有些泄氣，他扯了扯嘴角，臉色一掛地轉身端著水杯往客廳走。剛沒走兩步，就被洋子拉住了揣在兜裡的袖子，他表情有些冷淡地轉頭，卻看見洋子正仰頭笑盈盈地望著他。

伊佐那成年前後其實身高還是長了些的，現在差不多有個一米七幾，洋子估計是受了家族遺傳的影響，因為室町家的身高普遍都不怎麼樣，她初中後再怎麼鍛煉也沒猛漲過，始終離一米六還差點，也使得她每次直視伊佐那的眼睛時，還是得微微往上抬。

但他很喜歡這樣的視角，俯視的感覺總讓他有無比的安全感。

‘彆不高興呀！這可是我練習了好久的曲子，況且，我現在也沒什麼可以報答你的……總不能把我自己賣給你吧？’

那倒也不是不行，或許可以說這樣最好。伊佐那心裡剛嘀咕一句，就聽見洋子反而自己嘻嘻哈哈地笑了起來：‘誒！等下！不對吧，我好像，這不是已經以身相許過了嗎？哈哈哈！這下連這條都辦不到了耶！’

他明白洋子隻是想開個玩笑讓自己高興一點，就配合著笑了笑，心裡卻想的是，哪怕對方不過當作一場假戲，無論如何他也要把它做成真的……伊佐那已經隱約感覺到了，洋子刻意回避了某些問題和這種不自然的玩笑背後，便是她無所遁形的真實心意。

結果那天她還是依照承諾給伊佐那吹了一首舒伯特版本的《聖母頌》。

對於伊佐那來講，洋子練習的那些曲子他都並不太了解，隻是唯獨這一次聽的時候感覺和以往的每一次都有些不同。他說不上來，隻能靜靜地看著少女閉著眼睛，微微仰著頭，纖長的手指按壓在活塞上，帶出一連串極具穿透力的濃鬱音色。

但洋子明白，這首曲子裡真摯至深的情感並不隻是來自於曲調本身，還有她難以向麵前之人表達的內心一角。那些情誼與帶有弱音器的小號那獨特的藍調樂感相結合，不過是用音樂在傳達她平靜湖水下隱藏的巨大冰山。

感謝也好，依存也罷或者更深刻且複雜的，無法訴諸於口的情愫，都融化在了這首婉轉綿長的樂曲中。

即使連我自己都無法理解也沒關係，但你始終是我生命裡最無法替代的存在。

後來洋子再也沒有吹奏過這首《聖母頌》，但樂曲背後，屬於敘事詩裡少女虔誠祈求聖母原諒親人罪行的故事情節，卻在某個驀然回首的瞬間，仿佛一顆跨越了時間與空間的子彈，

正中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