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榕看著榻上那闔著眼,麵容泛白,毫無生氣之人,不由得輕聲一歎。
她坐於她身旁,執起銅盆裡的濕布一擰,把布鋪平在掌,再握上尹秋寒的皓腕,極是專注地為她擦起手。
尹秋寒的手生得也似人那般,不若尋常女子那樣柔軟,反倒因纖瘦而顯骨感。
她的指骨細長,指如削蔥根,連指尖都是那樣圓潤秀美,指甲修得整潔,未帶護甲,卻更顯素淨之美。
洛榕心無雜念地幫她擦著,從指又到掌心,再到手背,擦完後又把衣袖拉上些,擦起如藕節般白嫩的小臂。
尹秋寒這一覺睡得甚久,她因病,胃口也不好,夜膳隻食一小碗粥,便上榻入眠了。
直至今時,才有轉醒之跡象。
但還覺昏沉,身子也懶散不願動,待察覺到有人為她擦手,才緩緩半睜眼——
卻不想,見的並不是小翠小綠,而是她那紈絝且貌美的郡馬。
洛榕一旦做起事來,心神便會凝住不想其他,且尹秋寒並未出聲,她也未曾察覺她已醒來,隻是依舊重複著手上的動作。
見她認真,尹秋寒也隻默默凝著她。
這人正經的模樣不多見,此時的洛榕麵無含笑,她低首,尹秋寒隻能看到她的細挺的鼻骨,緊抿的紅唇.....
說起來,這洛榕也生得過於白淨了些,都快趕上女子了。且下頷處也無尋常男子的胡渣,少了粗獷,多了秀美。
洛榕擦完另一隻手,停下來,尹秋寒察覺她將要抬眸,忙緊闔上眸子。
她能莫名感受到,洛榕的視線正落在她的臉上,且久久未移開。
尹秋寒心底生出幾分緊張,起初她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直至洛榕的手漸漸湊近她……
她聽著那衣料磨出的細微聲響,不知那人要作何,隻是胸腔內鼓動的聲越來越快,她忽地有些慌亂。
而洛榕也並未想彆的,她隻見尹秋寒額間有汗,還有烏發覆著,便用濕布幫她淨了淨麵,又連同那乾澀的唇都擦了,這才滿意地拿起銅盆離去。
待她走後,尹秋寒緊著的心終能鬆下,她輕緩睜眼,憶起方才洛榕那份專注,又想到這幾日裡,她都常來看自己.....
尹秋寒心底忽地冒出個想法,她愈發覺得洛榕的紈絝之名不過偽裝。
或許...她是個心善之人,也是個君子,隻不過她們現今為了利益,處於對立麵罷了....她人並不壞.....
但不過片刻,尹秋寒連忙撇去這等念頭,暗暗在心中告誡自己,這人如此能偽裝,那對她如此也不失做樣的可能。
且她如今已入局,不能再同以往這般行事待人都心軟,不管洛榕這人如何,她們始終都不會是一條道上的人。
這場婚姻也不過是一個局,隻需一年,待公主大事已成後,她便可恢複自由之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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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春兩月後,涼意消退,清風宜人,又乃萬物生長之際。
每年逢春,也為賞花好時節,太後年老喜聚,便會在此時擺花宴,不僅邀各嬪妃、公主、郡主等女子可來,這各皇子及駙馬、郡馬等也可相聚。
尹秋寒在前些時日就收了請帖,所幸這病愈正好趕上花宴,她遠於平南,也許久未見太後,心底甚是想念。
因著她已成婚,洛榕自是要跟著去,隻是那日她同洛榕提起此事時,竟發覺這人不知為何出了神,尹秋寒在她麵上,捕捉到了罕見的茫然。
但尹秋寒也未多想,隻當她是初次去,心下生奇罷。
花宴那日,因是重要場合,尹秋寒便用心打扮了番,她穿著百花曳地裙,戴了些金銀首飾,皇家人的雍容矜貴便顯現出。
而洛榕為與她相配,則玉冠束發,穿了雲鶴紋大紅錦袍,她本就生得有女相,此刻紅袍加身,更顯有幾分彆樣俊豔之色。
這身打扮實在奪目,剛穿戴好出門時,連尹秋寒都不得怔了怔,就更彆說到宮中的禦花園時,一眾人朝洛榕望來,頓覺移不開眼。
竟會有男子生成這般,美卻不讓人覺過分陰柔,還留有幾分清俊,但即便如此,還是有些嬪妃在心底自歎不如,自身整日保養的美貌竟不及一男子。
而洛榕對這些人的目光都視若無睹,在場隻有一人的注視令她不由得蹙了眉,不敢去看。
但許是太過炙熱,洛榕隻能裝作無意地瞥去一眼,但那一眼,便足夠令她心顫。
那人一身月白錦袍,長身玉立,麵容俊朗,端得是一派溫潤如玉,似那畫中的翩翩公子悄然走出。
他正是寒國幾位皇子裡,最為俊美的三皇子——尹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