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是住在許家隔壁的陳賬房。他今日身體不適,休假在家,先是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這味道是從左屋飄過來的,聞著聞著,脹氣的胃更加不適。
他心情鬱悶地過來找人,拍門的力道沒有收斂。
很快,有個小郎君從灶房裡出來了,是許黟。
他心情更加陰鬱:“許家小子,你到底在家裡弄了什麼,這味道這麼難聞,讓人聞著厭惡。”
陳賬房以前見到許黟時,都會稱“許小郎”的,那會兒,他覺得許黟是個讀書人,以後要是考到功名了,他作為鄰居,還能沾到光。有時在茶樓裡,主家不要的散茶,他帶回家了,還會特意分出一部分,給許黟送來。
這兩日,他聽到許黟不讀書了,就沒有之前那樣的好臉色了。
以後這小子就是個種地的,他好歹是個茶樓賬房,見識過的達官貴人那麼多,這樣沒有前途的小子,不需要他再處心積慮的討好。
許黟眯了眯眼,這人和印象中的記憶不一樣。
他還沒理出來問題出在哪裡,但這人眼底掠過的不屑,被許黟捕捉到了。
觀察了一會他的麵色,許黟直言道:“隻是在製首烏,味道雖然重了一點,但不會讓人嫌惡。”
“那我為什麼聞著惡心反胃?”陳賬房皺眉,顯然不相信許黟說的話。
製首烏?
那是什麼東西?
反正他沒聽過,一聽就不是什麼重要的,這跟他沒有任何關係。重要的是,他現在過來的目的,是不讓許黟繼續搞這種奇怪的東西了。
不好好讀書,整天想些有的沒的,許家小子這是廢了!
“我不管,許家小子你再這樣繼續弄下去,這味道這麼熏人,把我熏病了怎麼辦!”陳賬房吹胡子瞪眼。
許黟眨眨眼:“可你本來就有病了。”
陳賬房一愣,瞳孔地震地瞪圓,氣得他舉起手指向許黟。
許黟微側身地避開了他的手指頭。
陳賬房正氣頭上,根本沒發現他的小動作:“你這小子太惡毒了,你竟敢咒我!”
從北宋建立初期,再到如今過去幾十年,已然國泰民安,外族入侵也不在這小小的鹽亭縣裡。這裡的普通百姓不需要挨餓,也不需要打戰了,怕的東西就隻剩下生病了。
百姓避諱生病,也生不起病,猛地聽到被人說有病,陳賬房起初是不敢置信的,可又看許黟那平靜的臉,就知道他沒聽差!這小子在咒他有病!
可惡!太可惡了!
礙於是長輩的歲數,陳賬房跑來找許黟本就不占理,現在被咒了,還不能打回去。
就這麼饒了許黟又氣不過,陳賬房漲紅著臉站在院外跳腳,嘴皮子嘰裡咕嚕地一頓輸出。除掉帶爹媽的臟字眼,總結下來就一句話:狗急跳牆了。
“啪——”
輸出聲一滯,許黟把木柵門關上了。
陳賬房覺得自己的罵像是打在棉花上,對方不疼不癢的,完全沒有把他放在心上。
他不免生出了不安來,那股難聞的味道隨著時間的推移,似乎散開了不少,可他翻湧的胃沒有絲毫減弱,甚至因為生氣,變得更加難受。
他麵色發白,盯著幾雙偷窺的眼睛,訕訕地回了家。
他家娘子看到他回來,不讚同地嘀咕:“怎麼還在外麵罵上了?以前你不是最看好許小郎的嗎,覺得他以後肯定是南街最有出息的?”
“你這婦人懂什麼!”陳賬房又氣又慌,不免把心裡怨氣撒在自家婆娘身上。
陳娘子也不是好欺負的。被這麼一罵,也來氣了,叉著腰罵回去:“我這個婦人怎麼了!你今日本來就身體不舒服回來休假,還不讓彆人說了。我看那許小郎說得對,你就是有病。”
說完,也不去理會陳賬房,回屋就把門給鎖上,不讓他進來。
陳賬房在外麵一邊喊一邊要她開門,陳娘子不回他。
他:“……”
他就不該出去,該讓彆人去說。
許黟沒有因為這個小插曲心情不好。
他今天要出門,昨日掙的三錢銀子,他就花了一半。鹽亭縣物價不高,可錢不耐花,在縣裡住著,樣樣都要錢。
他腳上穿著的稻鞋,爬了一次山就快要報廢了。他不會做鞋子,好一點的布鞋一雙賣到二十文。稻鞋便宜一點,一雙也要八文,山裡蚊蟲多,穿稻鞋容易被蟲子叮咬,得不償失。
所以,他還需要買一雙鞋子。
臨到出門,許黟把小黃牽上,哪怕是隻兩個月大的狗,鼻子都比人靈敏,遇到什麼動物,還能起到警覺的作用。
他不需要小黃做什麼,有個伴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