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歲月是把殺豬刀。
專剮舊相識。
想到這兒,張橙心不由就想到了許檸初。
瞬間十分同情姚三思。
顧茜總算放過姚三思:“你小子,乾什麼來了?”
姚三思提筆一笑:“問你姐妹兒點題。”
說罷,姚三思將英語資料往張橙心桌上一攤:“這裡,第46題。”
張橙心看了一眼:“答案錯了。”
“啊?”姚三思彎身扶了下眼鏡,厚厚的鏡片能看到一圈圈白色波紋。
張橙心淡定補充:“昨天問過我媽。”
“那行吧。”姚三思瞬間了然,拿筆做了個記號,又問她英語寫到哪了。
張橙心懶得講,直接把英語資料抽出來,任憑姚三思翻。
她其實挺煩這樣的,他們這些卷王總愛打探彆人的進度,天天比著學,生怕落後一點。姚三思也不例外。
姚三思何許人也,一班唯一能衝進全校前三,有力一戰top2的大佬。
她又何德何能,全校前一百都懸,不過是英語能考148。
跟她卷個什麼勁啊。
張橙心見姚三思半天不收手,朝顧茜眨了下眼。
顧茜立馬拉著姚三思扯:“大壯啊,你現在有隊友了。”
“啊?”姚三思一愣。
顧茜朝許檸初挑了下眼:“你說巧不巧,小許同學也要考top2。”
姚三思轉頭一看。
長挺好看一小子,但賊冷,看都沒看他一眼,八風不動坐那兒,一個勁地學,難搞。
哪裡是隊友,分明是對手。
姚三思提著書訕訕就要走。
張橙心又把他叫住:“老姚你上學期政史地筆記帶沒帶,許同學原來學校的進度有些落後,你借他用一下。”
姚三思轉過身,又朝許檸初看去。
許檸初總算抬起眼,露出了一個禮貌疏離的微笑。
姚三思:“……行吧。”
待姚三思走遠。
顧茜終於忍不住:“你剛剛有沒有看到大壯那個表情啊,笑死我了!賊不情願又不好不借的樣子。”
張橙心不以為然:“就許檸初那態度,要我我也不想借。”
許檸初聽了轉過頭來看著她,目光淡淡,抿著唇,滿臉寫著“你好像對我意見很大”。
張橙心沒好氣一笑:“看什麼看,遇上我這麼個好人,你也得給我磕一個。”
許檸初不由懶懶揚起眼,語調有點吊兒郎當,拖著尾音:“是是是。”
很快姚三思把筆記送來。
一晚上,張橙心就親眼目睹了一次許檸初多線程作業。
地理老師在上麵講題。
許檸初左手地理習題冊,時不時聽幾句講給錯題做筆記,右手地理書,大多數時候對著攤腿上姚三思的筆記狂補落下的課。
生動演繹了什麼叫一支筆一本書一晚上一個奇跡。
張橙心看著移不開眼。
她內心有一種直覺。
這家夥是個卷王。
人狠話不多,一言不合就埋頭狂學的那種。
她隻記得小時候許檸初成績十分優異,但不知道時過境遷,彆墅靠海,許檸初還是不是曾經那個照片常駐光榮榜,家裡獎狀貼滿牆,每每都會去國旗下講話的少年。
現在看來,那時少年胸前飄揚的紅領巾格外鮮豔,如今皎潔的白襯衫也十分耀眼。
不知從哪裡看來的一句話,一個人專注的樣子,最為吸引人。
日後時時回望,張橙心也就是從這時起,重新注意起了許檸初。
那個她幼時相識,現又重逢的少年。
-
當晚,張橙心做了一個夢,夢到了他們小時候。
放學路上,兩小孩背著書包並肩走。
小許檸初拎著100分的試卷,愁雲慘淡。
小張橙心拎著58分的試卷,愁雲慘淡。
張橙心當時挺刁蠻一小女孩,見許檸初一臉不開心很不樂意,伸手就去揪人臉:“你考的比我好怎麼還不開心,給我笑!”
許檸初當時挺憂鬱一孩子,嘴角被扯起,唇還抿著,漆黑濃密的長長睫毛耷拉在眼下,停下步子卷子垂到地上,“小胖說他考九十,回家她媽要給他燉排骨。”
小張橙心鬆開手:“你回家也叫你姥給你燉,蓮藕玉米都放,明早帶學校去,香死他。”
小許檸初還是垂著腦袋:“下午王小剛跟我說,我媽不要我了,所以才總不回來看我。”
小張橙心:“你明天告訴他,世界上沒有奧特曼,晚上怪獸就要一腳踩碎他家房子。”
小許檸初提起卷子,微微抿著唇,聲音低弱:“可我明明考了一百分。”
小張橙心不耐煩了,拉起小許檸初的手就跑:“彆不開心了彆不開心了!再不開心把卷子換給我,我把我媽換給你!”
“咯咯咯咯咯——”
夕陽西下,天空像一整片橘子海,孩童的笑聲清澈悅耳,手拉手一同奔跑的身影越來越遠,永不止息。
這一過,就不知多少年。
那樣的年紀,和最好的朋友在一起,怎麼會不幸福。
做夢也會笑醒。
但。
頃刻之間。
畫風一轉,愁雲慘淡,混沌黑暗。
永無止境的比較,追逐,仰望。
張橙心從噩夢中驚醒,滿頭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