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稚接下來的一路都沒有了說話的心情,隻顧著走路,沈宜之也沒再開口。
江鵬是有意帶著人走快的,她想讓寧稚和沈宜之多相處一會兒。
畢竟她們演對手戲,不熟怎麼行。
再來他也想讓寧稚給沈宜之留個好印象,以後合作也好,行彆的方便也罷,就能開得了口了。
寧稚再怎麼風光,也才出道一年,資曆淺,積累薄,尤其她還想著轉型,不肯老老實實當個靠粉絲吃飯的愛豆,將來還多的是求人的時候。
他不時地回頭看,失望地發現這兩人雖然走在一起,卻沒半點交流。
阿稚這是怎麼了?江鵬心下犯了嘀咕,她不是沒和圈裡成名已久的前輩打過交道,每個都能處得愉快,畢竟她這樣活潑又漂亮的年輕人,是很容易得到彆人的好感的。
怎麼一到沈宜之麵前,就這麼沉默下來。
沈宜之的房間很快就到了,兩撥人分開。
寧稚敷衍地和沈宜之搖了搖手,目光隻略略一掃,都沒細看她就走了。
還是江鵬留在後頭好好地道了彆。
“一直聽說沈宜之很難接觸,真見麵了才知道到底有多難接近,想搭句話都不容易——不過她那兩個助理還挺會交際的。”江鵬三兩步追上走在前麵的寧稚。
他和他們談得還不錯,語調頗為輕快。
寧稚心事重重的,聽到這話,十分詫異,沈宜之很難接觸嗎?
“不過姿態高一點也是應該的,畢竟地位擺在那兒,要是什麼人都能接觸,哪兒還有空做彆的事,光應付人都夠嗆。”江鵬又道。
寧稚的注意力卻仍在前一句上,她細細一想,發現沈宜之確實很難接觸。
雖然這幾次相處下來是很溫和的模樣,但寧稚深知,這是因為她沒有讓她不高興。
一旦沈宜之生氣了,就什麼餘地都沒有了。
她會離開得乾脆利落,任憑她怎麼求她都沒用,不會為她心軟,也不會多看她一眼。
寧稚低頭看了看腳下厚軟的地毯,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
但她還是聽不得有人當著她的麵編排沈宜之,忍不住回護道:“她挺好的,沒那麼高姿態。”
江鵬不以為然地壓了下嘴角,隨即又笑:“對你確實挺好的,我在片場都看到了,她中間是不是還指點過你怎麼演?”
寧稚聽到這一句,低沉的心情有瞬息地凝滯,隨即心情便像是一顆被曬乾的海綿丟進水裡一般舒展開來,又帶著飽脹的滿足感。
仿佛能得到沈宜之的區彆對待,是一件多麼大的榮耀似的。
她彎了下唇角,心裡突然冒出了一股傾訴欲:“她其實就是性情比較冷淡,隻要不踩到她的底線,她待人是很好的。”
江鵬才不相信,他在圈裡待了這麼多年,還沒從見過哪個大佬是真的平易近人。
一個個都是看著好相處,其實一個比一個戒備。
他又想到一事,問道:“她看你的眼神一點也不陌生,好像以前就認識似的,你們是不是接觸過?”
果然混娛樂圈的,一個個都像是開了天眼,一個比一個心思敏銳。
寧稚頓了一下,總不能說她們都領證好幾個月了。
但她又很願意聽人和她談一談沈宜之,便說了她們的另一層關係:“我們以前是鄰居。”
“鄰居?什麼鄰居?”江鵬一時沒反應過來,想到寧稚的網癮,隨口問了句,“網上鄰居嗎?”
寧稚:“……”
剛興起的交談欲望瞬間被澆滅得乾乾淨淨。
她抿緊了唇角,不想說話了。
寧稚的房間和沈宜之的隔得不遠,沿著走廊走到儘頭再拐個彎就到了。
羊羊率先走到前頭去開了房門。
他們走進去,羊羊拉開窗簾,城市寬闊的霓虹便映在居高臨下的玻璃窗上。
見寧稚一下子失去了談興,江鵬也覺得自己這話說得不像話,指不定真是鄰居呢。
他忙要彌補,免得這小祖宗生氣,便笑著走到她邊上,仿佛很有興趣一般,問:“原來是鄰居啊,你們以前住隔壁嗎?”
寧稚已經不想說了,撩了撩眼皮,淡淡道:“住對門。”
然後,就轉向羊羊:“我餓了,叫個餐吧。”
“已經叫了,過會兒就送來了。”羊羊馬上道,剛才電梯裡寧稚說隨便時,她就揀著寧稚不會討厭的食物點了份晚餐。
寧稚朝臥室去,咕噥著丟下一句:“我去洗個澡,晚餐來了就放著吧,你們該乾嘛乾嘛去,彆杵這兒。”
江鵬碰了一鼻子灰,轉頭與羊羊訕訕道:“她今天怎麼這麼凶,平時不是都挺友好的嗎。”
哪怕不開心也是懶懶,一副不和你計較的樣子,哪兒會這般看似冷淡,卻藏著尖銳的情緒。
羊羊也這麼覺得,不過她隻是助理,腰杆子沒江鵬那麼硬,不好議論什麼,隻笑著打圓場:“可能第一天拍戲沒適應。”
寧稚聽著外邊嗡嗡的說話聲,一點也不想理會。
她往浴缸裡放了熱水,脫了衣服,整個身體泡進去。
水溫有點高了,將她的肌膚燙得通紅。
寧稚身體向後靠,閉上了眼睛。
熱氣氤氤氳氳地彌漫開來,不一會兒她的頭發便染上了潮意,臉上的皮膚也被熱氣熏染得紅潤。
沈宜之那無孔不入的身影趁著她這會兒被熱水泡得意誌薄弱,見縫插針地出現在了她腦海中。
她沒有騙江鵬,她和沈宜之以前確實是住對門的鄰居,不過,那是六年前的事了。
中間六年,她們就像是陌生人,生疏得一麵未見。
哦,也不是,確切地說,是現實中一麵未見,而她從未落下過沈宜之的任何一部電影,任何一檔節目,還有她的超話,她每天簽到,出道之前,她還發帖組織過幾次粉絲觀影,生生把自己混成了大粉。
像其他喜歡沈宜之的粉絲一樣仰望她,是中間六年裡,她唯一能夠接近她的方式。
寧稚回想起白天沈宜之問她有沒有恨不得一日看儘長安花那樣得意的時候。
她說有。
確實有,是在去年,她初初嘗到大紅大紫的滋味,做什麼都有無數人捧著,說什麼話都有無數人聽著、當真,甚至奉若明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