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念頭一冒出來,就像是有人拿著一個破銅鑼在她耳邊猛地一敲,震得她耳朵嗡鳴,但也一下子醒了過來。
她在想什麼呢?寧稚狠狠地唾棄自己。
難道她已經可憐到要在一部電影裡尋找寄托了?
她衝進洗手間,往自己臉上呼了幾捧涼水,連同今天入戲帶來的恍惚感都消了大半。
才剛開始,進組還不到一個禮拜。
她要是現在就怕了,就產生抵觸,接下來兩個多月要怎麼辦?
沈宜之看到屏幕上跳出小狗發來的消息,算了算和寧稚分開的時間,不到半個小時。
按照她對寧稚的了解,等寧稚回過神來,大概會把車上的事當做她的捉弄。
她點開消息一看,果然看到了寧稚滿屏的控訴。
“我同事越來越過分了,我在團隊合作裡出了一點差錯,她不僅不安慰我,還在下班後捉弄我。”
後麵還有一大串她氣呼呼的吐槽。
任誰見了都會覺得這個同事真是壞透了。
沈宜之在對話框裡輸入:“那你好好表現,證明給她看。”
她點了發送。
小狗秒回:“必須的!”
沈宜之笑了笑,但過了片刻,她的笑意便淡了。
才剛開拍,後麵的戲份還長著。
寧寧太容易被角色牽動情緒了。
她想到自己。
她剛接觸電影時,也很容易入戲,很容易被影響,甚至經常出現分不清自己和角色的時候。
但她那時候有個“錨”,不論拍戲時多入情入景,接到寧稚的電話,聽到她的聲音,那種飄忽不定的感覺就會消失,像是遭遇了風暴的船,被錨穩穩地定住,堅固而牢靠。
第二天在片場遇上,寧稚的狀態穩定多了。
梅蘭單獨給她講戲。
“那個年代,不僅同性婚姻沒合法,連網絡都沒普及,社會保守得很。在遇到阮茵夢之前,池生從來都不知道兩個女人也能有故事。”
梅蘭說到這裡,望著寧稚溫聲問:“你知道這意味這什麼嗎?”
寧稚點了點頭。
梅蘭倒是有些意外:“說說。”
寧稚說著自己的理解:“既懵懂又昭然,既逃避又無畏,無法自控。”
梅蘭饒有興味:“詳細說說。”
“懵懂是因為從未接觸過,像走進了一團迷霧裡,昭然是因為心是不會騙人的,迷霧總會散去。逃避是害怕,害怕是有預感,預感前方一步踏錯就是萬丈深淵,粉身碎骨,但偏偏心不會騙人,心也不會審時度勢,總有為愛無所畏懼的時候。這些都不是理智能控製的。”
梅蘭仔細聽了,笑了笑,心想,還挺文藝。
她不自覺地打量著麵前這個她千挑萬選看中的人,又一次感慨,真像池生。
她接著說:“所以她在白天遇見阮茵夢,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但她不明白這種吸引究竟是什麼,隻是迎合自己的本能,想要了解她,靠近她。你要把握好這個度,不能過頭。”
寧稚點了點頭。
大白天的小區,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池生一路過來都沒見幾個人,冷清得很。
但她心情不錯,雖然被老師擠兌了幾句,但誰在乎呢?
她騎著單車,直衝到單元門前才用力捏住刹車閥,將自行車隨手一停,抱出車簍裡的那疊畫紙,右手稍稍扶了下背在肩上的書包,便腳步輕快地小跑進樓道裡。
她三步並作兩步,跑得快了,在拐角撞上了一個人。
“對不起,你沒事吧。”池生連忙道歉,一抬頭便見是那個女人。
“沒事。”女人的聲音很好聽,她長相那般絕豔,聲音居然既不妖也不媚,好似講著吳儂軟語般的婉約清雅,卻又沒什麼口音,總之動聽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