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年 。(2 / 2)

二十三年藏冬青 魚宰 4126 字 9個月前

“裴斯,明天去公安局辦理銷戶的事情,我跟市裡打聲招呼,追悼會的規模得看上麵怎麼批,你也提前給市裡打打招呼。”

過審。

隋燃胸口發悶,把頭撇向窗外,和兩個男人擠在一起,她沒什麼話可說。不過這些年她一直和男人在一起,除了爺爺就是裴斯和裴天衡。

但不得不說,裴家男人很尊重女性,所以她活的很自由,也很瀟灑。

“然然,你就住在爺爺彆墅裡就行,爺爺走之前和我商量過,那套房產留給你了。”

今早她還想穿吊帶,如今坐在車卻有點嫌冷,隋燃伸手打開了熱空調,不急不慢地說:“裴叔,我自己有房子,不是我的東西,我不能要。”

“你在上海買房了?”

裴天衡有些不敢置信,但隋燃知道裴叔並不是負麵懷疑,而是他不肯相信一個紋身師,能憑手藝在上海買套房。

“之前在遊戲公司做原畫師掙了點錢,老小區的小二居,不貴。”隋燃實話實說。

裴天衡沉默。

裴斯接上父親的話,“裴然,我和爸知道這些年你很辛苦,你為照顧爺爺放棄高薪工作,家裡始終虧欠你,那套房子我們不配住。”

裴斯戴著眼鏡,一身西裝看起來像個企業高管,可惜和和他爸一樣走了仕途,如今更是斯文謹慎,什麼話都不隨便亂說。

隻要說出口,就是他打心裡覺得認可。

“沒什麼配不配的,你們養了我這麼多年,照顧爺爺理所應當。”

裴斯搖頭,“裴然,你四歲就來了裴家,大哥把你和冬青放在一個位置上看待,都是我的親妹妹,雖然爺爺去世了,但以後我們是一家人,過年還是得一起吃飯的。”

是一家人。

過年還是得一起吃飯的。

隋燃鼻頭酸的很,她覺得自己應該是感冒了,嗓子咽口水很痛苦,“好,裴斯哥。”

這一句好,是承諾。

隋燃說的很沒有底氣。

隋燃父母雙雙死於一場車禍,家裡沒什麼親人可以托付,於是兩歲被人送進孤兒院,裴誌在戰友聚會上聽說了隋燃的事情,隋誌是他當年手下的兵,看不得戰友子嗣如此飄零。

親自去了趟浙江,將人從孤兒院裡領回,從始至終沒給她改過姓,隻是家裡人叫著叫著就從隋燃,變成了裴然。

裴家人都忙,小的時候兒孫都是爺爺帶大,家屬院裡梧桐樹下,她被爺爺牽手帶著走下車。孤兒院不是幼兒園,一個老師看幾十個小孩,什麼年紀都有自然不會精細。

她破破爛爛的衣服上,還掛著點菜湯。

她見裴斯第一眼的時候,不懂什麼叫做帥、隻覺得的高高瘦瘦的人臉上帶著鏡片,她在孤兒院裡從未見人在腦袋上戴這種玩意。

如今裴斯坐在她的副駕,領帶顏色有些難看。

晃眼。

二十三年。

那日梧桐樹下,還站著個漂亮女孩,長發,身上的牛仔褲和裴斯的眼鏡片一樣讓人覺得很時髦。

隻是今日,她不在車內坐著,而是在巴黎時裝周走秀。

那是人是裴冬青。

那天她走到爺爺身邊,主動拉起破破爛爛的自己,穿過弄堂庭院,指著一座大房子,“爺爺說,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雖是一家人,但她卻九年都未見過裴冬青。

她當然知道裴斯的話是什麼意思,她也清楚爺爺留房子是什麼意思,她不會讓一家人瘋狂的掩住的口子裂開,不會因為一場死亡就掀起一點餘震,不會讓波及之人都會夭亡,不光是人,還有爺爺的亡靈。她會當好一個裴家人,永遠守住這個裴然的名字。

儘管她叫隋燃。

燃燒的燃,是爆炸裂碎,地獄震波、烈焰、和火苗的篩孔。

她隻能說:好,裴斯哥。

九年未見的裴冬青出現是在一個午後。

隋燃三天沒去過工作室,在裴家忙前忙後,喪葬事宜多有繁雜,死過人才知道,隋燃知道以後這種關於人死後的複雜工序,不會發生她在她的身上。

裴冬青拖著行李,走進大宅裡,白色紙花掛的到處都是,她對這個地方有些陌生,對這個場景也有些不太適應。

“隋燃。”

裴冬青從後背叫她。

一聲隋燃仿佛在裴家放了個驚天閃電。

隋燃原本低著頭在折元寶,聽到呼喚,手頓住閉起眼睛,腦子都是「什麼將要發生」的大聲預警,思念不經意漏出去,沒法掩蓋的慌張表情,她隻能不停深呼吸,屏蔽住心跳,慢慢轉回頭去。

她笑著,裴冬青的名字就掛在嘴邊。

可她偏偏笑著說:“冬青姐,你回來了。”

時間發生了痙攣。

人在刻度上都發生了扭曲、變形。

裴冬青穿著高領黑毛衣,頭發利索紮起,兩人在客廳隔著人群對視。

“嗯,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