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奶奶睡覺了聽不見,我倆身體好著呢,你不用操心,你就有時間回來看看嘛,”爺爺說,“你現在是不是不做導遊了啊?”
“不是導遊,是向導,”方馳糾正他,“也不是不做,要有去咱家那邊的我肯定還接,順便就能回去看看你們。”
“你最近想吃什麼?我做點兒,你張叔說過兩天去趟市裡,讓他給你帶過去,快著呢。”爺爺說。
“不用了,”方馳樂了,“我想吃茄子醬,怎麼帶啊,我有空回去吃就行。”
“那你要回來的時候提前打電話啊,突然回來可來不及做。”爺爺笑著說。
“嗯。”方馳笑笑。
跟爺爺閒聊了一會兒,方馳總算覺得自己心裡那份不爽消退下去了,他舉起胳膊伸了個懶腰,拎起貓包:“回去吧。”
黃總在包裡沒動靜,方馳歎了口氣,有一點不得不佩服孫問渠,怎麼能有那麼好的貓緣……
回到家,他拿出貓糧給黃總倒了半碗,這廝瞅了瞅就不動了,仰著臉看著他,沒把碗推到地上算給麵子了。
方馳跟它對視了一會兒,忍不住捏了一粒出來放到了嘴裡:“有什麼區彆嗎?不都是貓糧嗎?你不娘炮麼怎麼這會兒又不娘了呢?”
黃總伸爪子推了碗一下,方馳趕緊按住碗,拿了之前沒吃完的罐頭混在了貓糧裡,這回黃總聞了聞總算低頭開始吃了。
他進了廚房準備給自己煮碗餃子吃,拿起鍋了才想起來已經吃過了。
怎麼感覺跟沒吃一樣呢,他摸著肚子走出廚房,走到電腦前,想開機,想想又收回了手,坐到了旁邊的書桌前。
還是複習吧。
還有一堆作業。
九點多的時候老媽發了個短信過來,最近怎麼樣。
方馳回了一句挺好的,你們呢?
老媽又發過來,都好,你好好複習。
哦。
方馳對著手機很長時間,感覺該說的話都說完了。
放下手機愣了會兒神,不知道怎麼回事,跟父母永遠都像是找不到話說,也不是不關心不孝順,可就是沒話可說,感覺老媽也同樣找不到可說的話。
跟爺爺奶奶就可以聊老半天,什麼也不說也不會覺得彆扭。
也許是因為從小到大,待在父母的身邊的時間一共就初中那幾年吧,讓他覺得想要靠近,卻又生疏尷尬。
正想繼續寫作業,電話又響了,這回是梁小桃打過來的,一接電話劈頭就問:“你沒事兒吧!”
“嗯?”方馳愣了愣。
“我剛知道六班的堵你了?我本來以為你不來自習是又接活兒了呢。”梁小桃很擔心地說。
“我能接什麼晚上才出發的活兒啊,”方馳笑了,“沒事兒,我跑了。”
“怎麼不打啊!許舟剛跟我聊電話還說要打了就好了,一塊兒上他們哪是對手!這幫人真煩人!”梁小桃有些不平,“不對,其實不用一塊兒上,你一個就夠了。”
“看把你激動的,”方馳說,“下回打群架讓許舟把你帶上得了。”
梁小桃嘖了一聲:“行了,知道你沒事兒就行,我還一堆卷子沒寫呢。”
“小桃,”方馳想了想,“明天早上給我帶兩根你家樓下那個什麼老頭炸的油條吧。”
“哎喲,又想吃他家油條了啊,行,豆漿也給你帶一份吧。”梁小桃笑著說。
“嗯。”
梁小桃家樓下的油條其實也說不上有多好,油條嘛,炸得好都差不多,但方馳經常讓梁小桃幫他帶油條。
炸油條的那個老頭兒,長得特像他爺爺,說話笑起來都像。
方馳趴到桌上,拿著筆一下下往自己鼻尖上敲著,是想老頭兒老太太了,想回鄉下了。
孫問渠睡到下午才起床,還是馬亮到他家門外了給他打電話才把他給叫醒的,起來的時候感覺都快餓吐了。
“你,”馬亮指指他,“明天去,去我那兒。”
“乾嘛?”孫問渠提提睡褲,腦子裡還有點兒迷糊。
“乾活!”馬亮提高聲音吼了一聲,又上對著他身上劈裡啪啦地一通拍,“你自己看,看看,你現在這德……性!屎一樣!”
“這麼英俊的屎……”孫問渠笑著往浴室走過去。
“閉嘴!”馬亮又吼了一聲。
孫問渠這才感覺出了馬亮是在生氣。
“乾嘛啊?”他轉臉看著馬亮。
馬亮沒說話,就瞪著他。
孫問渠被他瞪得有些不自在,轉身進了浴室。
洗了澡出來,馬亮還瞪著他,隻是換成了坐在沙發上瞪。
孫問渠跟他對瞪了一會兒,馬亮點了根煙叼著,沒有收回目光的意思。
“我,”孫問渠指了指自己,一字一頓地說,“不,做,陶。”
“那你做,做什麼,”馬亮說,“不做陶,做牛,做馬,做什,什麼都行,你總得做,做一個。”
“我還沒想好。”孫問渠抱著胳膊往牆上一靠。
“想,想他媽快三,三十年了,”馬亮指著他,“死之前能,能給自己想出棺材什麼,樣,就算你能,能耐。”
“你今兒過來找我就為這個?”孫問渠笑了笑。
“我就路過,想找,找你吃飯,來著。”馬亮很無奈地歎了口氣。
“吃啊,不過咱不出去吃了,”孫問渠拿過手機看了看時間,“過會兒吧,等放學了,我讓方馳過來做飯,在家吃。”
“方馳?”馬亮有些吃驚。
“嗯,就我那個兒子,”孫問渠說,“從我這兒借了十萬,簽了個賣身契。”
“喜兒和黃,世仁啊?”馬亮還在吃驚。
“哪兒跟哪兒啊!”孫問渠樂了,“就是給我做飯收拾屋子什麼的,我替天行道為民除害教育祖國的花骨嘟呢。”
“得了吧,”馬亮搖搖頭,“有病,你是看,看上花骨嘟了。”
“沒!”孫問渠蹦了一下,邊樂邊說,“真沒,這小子太那什麼了,連笑都不會,每次看見他我都覺得我是不是對他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
“做,做飯的時候給你下,下點兒瀉藥。”馬亮說。
“不至於,不過他做飯也不怎麼樣,”孫問渠往他身邊一倒,“我主要是今天不想出門,咱倆晚上就跟家喝酒聊天兒吧。”
方馳和許舟幾個人站在學校門口,對麵是六班的人,不過跟昨天不同,昨天是偷襲,今天這麼麵對麵站著,而且他不是一個人,沒有人敢過來。
手機一直在響,這是孫問渠打過來的第三個電話了,他都沒有接。
“求你了,不接電話就關機,”許舟在旁邊有些受不了,“吵死了。”
“走吧,”方馳把手機放進兜裡,“今兒你帶我一段吧,梁小桃不回家。”
“你不是以腿丈量世界的麼,”許舟笑了起來,拍拍電瓶車後座,“上來。”
孫問渠第六個電話打進來的時候,方馳接了起來。
“怎麼不接電話。”孫問渠挺不滿地問。
“有事兒?”方馳說。
“嘿?”孫問渠說,“罷工啊?”
“嗯。”方馳應了一聲。
“不是吧,我就摔了一個碗,又沒摔你,也沒摔你的碗,”孫問渠很不能理解,“至於麼你?”
“至於,”方馳縮在許舟身後避著風小聲說,“打你的事兒我正式向你道歉,我就是想說……你要是不解氣揍我一頓也行,但你彆……”
“……我今天有客人,過來幫做個飯唄,”孫問渠想了想,“我給你和黃總畫了幅畫。”
“畫了畫?”方馳有些意外,孫問渠字寫得好,還會畫畫?
水墨畫?
水墨畫的黃總和鏟屎官?
“要不要啊,要就過來拿。”孫問渠說。
“我想在那個合同上加一條,”方馳說,“你同意,我就過去,不同意就算了。”
“怎麼,我不同意你就不乾了?”孫問渠聲音一下就不怎麼愉快了,“你膽兒挺肥啊。”
“不肥,”方馳很堅定地說,“要不就答應,要不就隨便你吧,要打要罵要整還是怎麼著隨便你,我都認。”
孫問渠那邊沒了聲音,過了一會兒才說了一句:“要加什麼,說來我聽聽。”
“你那些視具體情況增加,得跟我商量,不能想一招是一招的,我又不是跟你過家家。”方馳皺著眉說。
“就這?”孫問渠樂了,“行行行,加這條沒問題。”
“你說的。”方馳又確認了一次,孫問渠這忽冷忽熱忽急忽慢忽閃忽閃的性格他實在沒底。
“我說的,算數,”孫問渠說,“行了過來吧,過來看看你和你的貓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