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鶴堂。
老夫人高坐上首,諸位長輩分座堂下,氣氛十分嚴肅。
“大嫂,這可如何是好?方才吩咐下人出去打探消息,結果連二門都沒邁出去,錦衣衛將泰安街團團包圍,監視著我們的一舉一動,陣仗甚大,如今府中上下皆是膽戰心驚,惴惴不安......錦衣衛來的如此之快,勢頭很不尋常呐......”叔祖父寧煒緊皺眉頭,一隻手無意識的輕撫著下巴上稀疏的胡須。
寧老夫人聞此,眉頭輕蹙,腦海中不停回想剛才發生的一切,試圖從中察覺到蛛絲馬跡,片刻後她道:“今日錦衣衛聲勢浩大圍了府宅,還強硬的入府搜查,觀此行事.....京中局勢定有突變,或與朝中立儲一事牽連甚深。”
“大嫂的意思是......”寧煒眸中精光閃爍,輕撫著胡須的手頓了一下,抬眸盯著寧老夫人。
寧老夫人點頭,看向在座的諸位“各位都是寧氏的中流砥柱,我也就不瞞各位了,上月京中來信,陛下痼疾複發,龍體愈發虛弱,並且有傳聞陛下已暗中準備密旨,定立儲君人選,隻是誰也沒有見過這份密旨,不知是真是假。不過據寧昭所言,這事情極有可能是真的……皇上病重之後,曾召見過文淵閣大學士傅荊和首輔杜洳年,他們都是大齊的肱骨之臣,尤其是傅荊曾經可是太子師。”
“陛下做出如此舉動,大皇子和二皇子不可能坐以待斃,毫無準備。”
“嬸娘所言極是。”寧二伯接著道。“寧州漕運使王世昌乃是大皇子府長史,此前一直為大皇子掌控寧州經濟,收買地方官員,我已打探到錦衣衛此行的首要目標就是他。”
“今日錦衣衛聲稱寧延利用萬寶樓販賣私鹽,參與黨爭,難道寧延和王世昌勾搭到了一起,站到了大皇子的船上?可依照錦衣衛的行事風格,大皇子恐怕岌岌可危,即使已經將寧延除族,我們恐怕並不能完全置身事外。”寧二伯越分析內心越是憂心忡忡。
“事到如今我們必須要做兩手準備。”老夫人放下手中的茶盞,沉聲道“寧昭遠在京城,恐怕鞭長莫及,我記得二皇子的李側妃出自穎州李氏,寧珵我記得你夫人出自寧州李氏,和李側妃那一脈關係還是挺近的是嗎?”堂下一直安靜坐著的一中年男子聞言站起身來,拱手道“叔祖母所說不錯,內子雖屬於李氏嫡枝,李側妃出自穎州分支,但是堂姐妹從小一處長大,關係很是親密。”
寧老夫人滿意的點頭“寧珵你想辦法打探一下大皇子如今處境怎樣?另外給李側妃的父親遞個口風,如若他願意在二皇子麵前替我們周旋,我寧氏必有厚禮相贈。”
“是。”寧珵拱手言道,隨後出了鬆鶴堂。
“另外給寧昭寫信,隨信附上二十萬兩銀票,讓他在京中四處打點運作一番,必要時可聯合舊部,儘量將寧氏從這場風暴中摘出來……”
“大嫂,二十萬兩可是寧氏一半的產業了,這是否……”寧煒遲疑的看向寧老夫人,有些肉疼的抽了抽臉頰。寧氏世代積累,滿打滿算也不過四十萬兩的祖產,如今就要撒出去一半,想到此他連連歎氣。
“生死攸關,錢財不過身外之物,人才是最重要的。”寧老夫人淡淡道。
“我明白。”寧煒長歎一聲,點頭道。
隨後堂中一片寂靜,眾人心中都蒙上了一層陰影,半晌無言。
“嬸娘,雖說我們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應對,可事無絕對,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呐。”寧二伯躊躇片刻還是果斷開口道。
他並不想麵對這種最糟糕的境況,可卻不得不防。
旁邊默默陪伴的玖蔻聞言,忍不住開口道“祖母,我在永縣有一個宅子……是借用朋友的名義買的,外界沒有人知道那處宅子與我有關”。
那所宅子是拜托元豐幫忙置辦的,當時也隻是為了有事能有個落腳處,沒想到關鍵時刻竟然派上了用場。
“好孩子。”寧老夫輕輕人拍了拍玖蔻手背,眼裡滿含欣慰。
寧氏在寧州幾代積累,大部分的產業都在名處,暗處的產業又至關重要,不能輕易暴露,這處宅子極好,地處偏僻的永縣,背靠暘山,麵朝東海,人煙稀少,是個躲避災禍的好地方,也是極好的一條退路。
“寧禕,寧昱,囑咐下去,各個房頭抓緊時間收拾細軟,以備來日,你二人清點庫房,金銀玉石不重要,夠用即可,那些書籍字畫定要妥帖安置,悄悄轉移到永縣,這些可是寧氏子孫安身立命的根基。”
“是。”寧煒寧昱點頭應道。
“今日便到此,各位趕緊回去吧。”寧老夫人畢竟上了年紀,這番下來身體疲憊至極,有點力不從心了,揮揮手,眾人便散了。
玖蔻親自倒了一盞熱茶遞給寧老夫人“祖母,喝點茶。”
寧老夫人接過茶盞,押了一口,而後輕輕放下手中的茶盞。
“祖母?”玖蔻擔憂的看著寧老夫人。
“小玖,這次祖母有一種不詳的預感,祖母已遣人去信至泉州陸家,待你舅舅差人來接你,你便跟著走吧。”寧老夫人愛憐的摸了摸玖蔻的腦袋,眸中閃過一絲堅毅,不管未來命運如何,都不能讓這個自己捧在掌心的孩子遇到任何危險。
玖蔻連連搖頭“祖母,我不走,身為寧氏子孫定要與寧家共同進退,而且祖母你還在呢,我怎麼能拋下你獨自麵對。”
寧老夫人無奈的看了一眼玖蔻,正欲開口,就被玖蔻打斷了“祖母不必再勸,你知道小玖的性子最是固執,決定的事情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你這丫頭……”寧老夫人氣惱的點了點玖蔻的額頭,不在繼續這個話題了。